舒妃等人的面色立刻就黑了,连皇贵妃和皇后的面容也沉了下来,洛嫔在大腿上轻轻拍了一下,暗道我就知道,这女人才不会给人攻击她的机会。这些人也是蠢,拿这种事来讽刺她,还不如用刺杀之事刺她几句呢。不过我们后宫女人,眼睛盯着的,自然都是皇帝身边新宠,大家会如此做也不意外,刺杀?反正皇上毫发无伤,又有太后说他,远比不上杨妍的威胁。
宁溪月仿佛没看到众人沉下来的脸色,仍自顾自道:“我这样一想,心就豁达通透了,也不敢再嫉妒了。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皇贵妃也是协理六宫,将来皇上选秀之类的事宜,都是你们帮他操办着。这世间最尊贵的两位女子,尚且能够遵守女德,温良贤淑,主动为皇上选取新人填充后宫,我一个小小宫嫔,怎么就敢恃宠生骄,嫉妒惹事?我该当以皇后和皇贵妃为榜样,谨小慎微,时时反省,做一个三好学生,哦不,三好宫嫔,争取为我们后宫的大和谐出一份力才是。有一分光就要发一分光,有一分热就要发一分热……”
皇后:……
皇贵妃:……
众妃嫔:……
宁溪月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偏偏她的大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动辄就是太后怎么怎么,皇后怎么怎么,皇上怎么怎么,众人有心打断她,又不敢,谁不知道这女人在太后和皇上面前都吃得开,万一因为多这一句嘴,就被她告了黑状,说自己对太后和皇帝不恭敬怎么办?
姚妃体弱,实在支持不住了,默默以手掩嘴打了个呵欠,咕哝道:“萱嫔妹妹这体力也未免太好了些,一路奔波,怎么还这样精神?“
“多谢姚妃娘娘夸奖,嫔妾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这精神头还不错,从江南到京城,虽是一路行船,对我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姚妃:……好嘛,合着这还能耳听八方呢,惹不起惹不起,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好吧,看起来也躲不起,连皇贵妃都只能在那里翻白眼,我难道敢做第一个告退的人?
“如今天气越发热了,你可做了夏天的衣裳?”
“这话说的,早预备好了,只是端午还没过,若是上身未免有些招摇,你做了几身?”
……
“唉!今天晚上不知道吃些什么,我有心吃点清淡东西,可是嘴里没味儿,话梅那个东西,吃多了又上火。”
“怎么好端端吃起话梅来了?该不会是有了吧?这事儿马虎不得,该找个太医好好儿看看。”
……
坐在末位的几个贵人常在和答应都偷偷开起了小差,彼此交头接耳悄声议论,不一会儿,这股风潮就蔓延了整个坤宁宫,连皇贵妃都故意大声地和舒妃说话。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心思:萱嫔这祸水赶紧收了神通吧,有点眼力见成吗?看看我们,没人愿意听你在这里滔滔不绝长篇大论啊。
然而宁溪月对这些杂音充耳不闻,仍自顾自表现着自己的“贤良淑德用心好学”,且声音越发慷慨激昂,连皇贵妃故意高声说话,都没办法将她压下去。
这一来,可就苦了皇后,因为宁溪月是专门向她禀报的,所以眼睛也只盯着她一人,皇后一个人坐在宝座上,身旁没有一个陪坐的,连心腹宫女都只能站在身后,以至于想找个人分散下注意力都不能够。
幸亏心腹宫女芙蓉足够机灵,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自家主子和娘娘们又败给萱嫔了,也不知道那女人肚子里有多少弯弯绕,怎么就拿不住她呢?这一转眼睛便能转出个主意,如今竟连这种方法都用上了,她也不嫌丢人得慌。
芙蓉察觉到宁溪月的“诡计”,于是当机立断,上前一步扶住皇后肩膀,大声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皇后也是聪明人,有了这么个台阶,立刻就坡下驴,手扶着额头轻声道:“本宫这会儿觉着有些恶心头痛。”说完还使劲儿喘了两口。
“娘娘您别吓奴婢啊。”芙蓉一边说着,就焦急地冲殿外大叫道:“快,快叫太医过来。”
这一下嫔妃们都顾不上说话了,皇贵妃上前一步,关切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我看大家不如散了吧,让娘娘好好将养两日。”
只听这话,还真以为有许多关心在里面。宁溪月看了皇贵妃一眼,心想:呵呵!见识到我的厉害,便想临阵脱逃?算了,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成,皇后娘娘这个模样,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想来都没精力追查我陪皇帝遭遇刺杀的罪过了。
一念及此,她也连忙附和道:“贵妃娘娘说的没错,都是我,许久不见皇后,如今一看见您,便立刻有了主心骨一般,只觉无比亲切,什么话都想和您说,结果却疏忽了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是我的不是。皇后娘娘,那嫔妾就告退了。”
皇后强行忍住了心中恶心,暗道可算把这祸患送走了,天可怜见,怎么宫里就进来了这么个瘟神,脸皮又厚,嘴又能说,偏偏头发梢到脚后跟都是精神,还算计不到。连江南做了那样万无一失的安排,都让她逃过一劫,更不用提皇上当眼珠子般捧在手心里,不行,不能多想,再想下去,真要气出病来了。
无力挥了挥手,宁溪月等人便都告退离去。
出了门,萱嫔娘娘游目四顾,斗志昂扬,仿佛是在向众人挑衅:来啊,还有谁不服,尽管上,我这肚子里可还有许多话没讲完呢。
皇后娘娘都败退了,谁还敢来和她争持,静嫔芳嫔等人恨恨看了她一眼,向地上啐了两口,却也只敢留给宁溪月一个不屑的眼神,接着就转身气愤愤离去。
“好了,别跟只斗鸡似得,没看连皇贵妃都走远了?”
洛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宁溪月这才放松了身体,笑道:“你看见的,这可不是我想斗,而是我这刚回宫,娘娘们就迫不及待想趁着我风尘仆仆之时,再给我个下马威,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谁敢让你坐以待毙?皇上的宠爱是假的吗?皇后都只能用装病来躲避你的锋芒。你给我悠着些,咱们宫里这些娘娘,都是外表貌美如花,内里心狠手辣,你这样会招人恨的。”
“说的好像我不这样,就不招人恨了似得。当日我初次侍寝,洛嫔娘娘是如何对我的还记得吗?”
宁溪月哂然一笑,就听洛嫔也笑道:“你还有脸说当日?哪一个刚侍寝的敢向你那般?我记得那会儿你不过是个常在,就敢和曹贵人杠上,我说了你两句,你就在我耳边来了一番狠话,什么光脚不怕穿鞋的,浑然不像嫔妃,竟是个无赖一般。我那会儿就对你生了忌惮,想着宫里怎么容得下你这个异类?谁知到如今,我这竟活生生打了脸,曹贵人都进了冷宫,你倒和我平起平坐,甚至我还要你相救。”
“你摸着心口凭良心说话,曹贵人也好,玉妃也好,哪个是我主动去迫害的?不是她们要害我,会落得这个下场?就是你当初那么对我,我又何尝害过你一遭?该帮忙的时候照样帮忙。似我这种仁义善良古道热肠的后宫之人,摊上了你们就珍惜吧,什么异类奇葩?明明就是嫉妒我的才华。”
“你不自吹自擂能怎的?我如今倒有些明白皇后的处境了,合着还真不是装病,这是活生生让你给恶心着了。”
“你再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宁溪月作势挥手去打洛嫔,就见她一挑眉,沉吟道:“你说到象牙,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那里有一座象牙雕的炕屏,委实精美,正好我那听雨轩也没什么好东西……”
“素云,我们快走吧,这天气实在太热了,赶紧回去再冲个凉。对了,把门关好,就说我今儿累了,什么都不见。”
宁溪月转身就走,一边对素云嘱咐着,洛嫔在她身后笑得直打跌,一面嘲笑道:“个没出息的,一架象牙炕屏罢了,都舍不得?当日我为你舍命时,你是怎么说的?这会儿就反悔,还不让我进门,哼!我就不信,难道皇上去了你也不见?”
宁溪月只当没听见,拽着素云脚下生风般的去了,这里洛嫔便对彩袖道:“行了,咱们也回去吧,我也乏了,回去好好儿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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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舒妃娘娘过来了。”
“嗯?舒妃?”谭锋搁下笔,抬头看向于得禄,眉宇间有一丝惊讶:“她怎么忽然来了?”
“奴才也不知道呢,也不好问,不过看舒妃娘娘倒是笑盈盈的样子,想来就算有事,也必定是喜事。”
“行,让她进来吧。”
谭锋点点头,从龙椅上起身,就见舒妃走进来,看见他,便盈盈下拜行礼,谭锋便笑道:“你向来不喜欢出门,怎么今日倒有闲心来朕这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