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急得站起身不住踱步,就听张宁懒洋洋道:“宫里头行事,总要有个名目,连我都不肯去皇宫行刺,不信有人比我更厉害。如此一来,指望着那些尊贵的嫔妃们动手杀人,绝不可能。若是污蔑陷害,姐姐有皇帝宠爱,也不用怕。”
“难怪你要把此事告诉皇上,就是为了防这一天吧?”程启这才恍然大悟,接着又好奇道:“只是如此一来,你为了萱嫔娘娘,可是把自己的名声给坏了。”
“我怕什么?从今日起,就不会再有杀手之王,只有程公子身边一个年轻护卫,萱嫔娘娘在民间认下的弟弟。杀手之王的名声,与我何干?哼!想杀姐姐的人,绝不是好鸟,昧了他们的银子,我一点儿也不觉惭愧。你知道对付这些奸恶之人,就要比他们还要奸,还要恶。”
“以毒攻毒,以杀止杀吗?”程启慢慢坐下来,喃喃道:“你说的没错。所谓一诺千金,也分对谁。这些奸恶之人何尝信守过什么道义?又怎能指望别人对他们讲道义。”
“你能看透这个道理,将来为官一任,就能对付那些满肚子坏水的乡绅富贾了,定会造福百姓的。皇上真是生就了一双毒眼,他便能看出你是个栋梁之才,将你带在身边。”
程启瞪了张宁一眼:“休要胡言乱语,我连秀才的身份都没得,你就敢替我大言不惭。”
张宁道:“不是我大言不惭,而是皇上慧眼如炬,别忘了,他可是皇帝,必须慧眼如炬。别说你是个有才能的,你就是团烂泥,扶不上墙,皇上糊也得把你给糊到墙上去,天子脸面岂容有损?”
“越说越离谱,皇上绝不是这种为了脸面不问是非之人。”
程启断然道,就见张宁一拍手:“是啊,皇上英明,为了天子尊严,他也绝不可能随便认个没本事的学生,他肯认下你,就是因为认定了你有本事啊。不然你以为以天子的铁石心肠,会因为同情你,就白送一个锦绣前程?呵呵!恕我直言,天下能让他如此昏头的,怕是只有姐姐,或许……太后也成?但我知道当年太后家族势大,子弟横行不法,先皇决定铲除之时,皇上可是没帮着他外公说过一句话。”
“行了,你不是要睡觉吗?赶紧睡吧,不然越说越清醒了。明天一早,你先找个地方躲着,我立刻去找皇帝禀报你的事。”
张宁点点头躺下去,但很快又坐起身嘱咐道:“你一定要看着皇上的面色,我估计你禀报之后,是瞒不住他的,但若他面色严厉,你就必须抵赖到底,只说我走脱了;若皇上和颜悦色的,你还可以试探试探。”
“我知道了。”程启摇摇头:“真是,天大一件功劳,如今竟变成罪行了。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说完吹熄蜡烛,然而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耳听得张宁那边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他不由哭笑不得,暗道这小东西……给我留了一个大难题,他倒是睡得香,害我思绪如潮,今晚怕是要彻夜难眠了。
他却不知道,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能在一个人身边毫无防备的熟睡,这代表着多么大的信任和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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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绑架我的是这些大家族。皇上,既然小宁将供词都取到了,您就立刻部署下令吧,不用别的,只要搜到余下的死士和东瀛忍者,蓄养门刺王杀驾的罪名他们就逃脱不了。”
宁溪月看向谭锋,只见他沉声道:“朕自有定夺。程启,张宁还说了什么?”
“呃……”程启忍不住看了宁溪月一眼,想着既然谭锋不肯将张宁的事告诉她,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因正要想个借口蒙混过去,就听宁溪月问道:“对了,小宁为何要潜伏在我和皇上身边?他是不是要杀皇上?是谁买的他出手?”
“咳咳……”
程启咳了一声,不知该怎么说,宁溪月见他这犹豫模样,不由纳闷,嘟囔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倒是奇怪,他要行刺皇上,为何非要跟在我身边?后来又为何改了主意……等等!”
萱嫔娘娘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惊叫一声:“难道……难道他不是要杀皇上,而是……要杀我?”
程启叹了口气,心想到底还是瞒不过萱嫔娘娘,也是,她虽然善良天真,但怎么说也是在深宫中的女人,若连这一点智慧都没有,皇上再怎么宠爱,也早被其他嫔妃连皮带骨拆着吃了。
到这个时候,若还要掩饰,那妥妥是欲盖弥彰。程启也是果断的人,因便点头沉声道:“娘娘猜得不错,小宁……接的这一单买卖,的确是要杀您的。”
宁溪月怔怔看着程启,然后又扭过头看了眼谭锋,忽然一甩袖子,悲痛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盯着我?我招谁惹谁了?我不过是个善良柔弱的女流之辈,不敢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也从来奉行多种花少种刺,与人为善何乐不为的原则。在深宫中,像我这种端庄无害的益虫有几只啊?为什么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是逃不过明枪暗箭。啊?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再说了,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还要请杀手之王出山,这都不是杀鸡用牛刀,这分明是把老虎刀给用上了,幕后主使者到底是谁?你们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程启:……
“好了,别难过,这都怪朕,平日里确实太宠爱你,才会为你招来这么多的嫉妒痛恨,放心,回宫后就好了,别怕。”
谭锋拍拍宁溪月的手,却见她凄然道:“皇上,我不是怕,我只是伤心,我一片热忱对待所有人,却还是落得这样下场,我就是觉着不值,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错就错在让朕和太后都喜欢你,宠爱你。”谭锋叹了口气:“后宫不易,似你这样根基浅薄的宠妃更不易,朕以后会注意……”
“不,皇上您不用注意。这事不怪您,也不怪太后,只怪我太优秀了。俗语说得好,不遭人嫉为庸才。皇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自然规律,改不了的。臣妾既然没办法改变别人,那就只能加强自身,我以后会变得更好,更强大。皇上,您千万别因为这个而冷落我,以为这样就是对我的保护,这不是保护,这纯粹是脑子被驴踢了。”
谭锋:……
程启:……
在和谭锋一起回书房的路上,程启的精神还有点恍惚,他心想着:小宁,你骗我,你才不是被萱嫔娘娘感动的下不了手,你肯定是觉着像她这样的女子,世间仅此一位,绝无仅有,若是杀了,会少多少乐趣?说不定还要遭天谴,所以你才没下手。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哎!小心。”
正想着,脚下一脚踏空,接着胳膊上就传来一股大力,扭头一看,谭锋扶着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怎么了这是?”
于得禄忙赶上来扶住程启另一只胳膊,呵呵笑道:“真的是……让我们皇上亲自扶着,除了后宫娘娘们,程公子您还是第一位。这是想什么呢?这样出神,连这么个小台阶都没看见。”
程启脸一红,连忙收回胳膊,讷讷道:“学生惶恐。没……没想什么。”
“该不会还在担心萱嫔吧?你放心,她可不像寻常女人那般胆小,听见这样消息就会吓得鹌鹑一样,不用担心。”
程启:……皇上您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在担心?萱嫔娘娘有多么……特别,刚刚学生已经见识到了。难为您对着她,还能真情实感说出那些话,莫非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心中所思所想,却没有一个字能说出来,程启憋得够呛,旋即想起一事,他不由就是一惊,连忙道:“皇上,您既然担心娘娘,怎么这会儿还离开了她?万一……万一再有人来绑架或是刺杀她怎么办?”
谭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小宁并非如你所说,和你说完这一切后就离开了吧?”
程启心中一惊,本想否认,但又想到这可是欺君之罪。正为难着,就见谭锋一笑,悠悠道:“行了,你以为能瞒得过朕?以你的性情,若他真是说出这一切后就离开,你该立刻赶来告诉朕才是,还能安安稳稳过了夜,这会儿才来告诉?我猜度着,必定是那臭小子拉着你不许你来,待他睡了一大觉后,才溜溜达达出去,你方来报信。”
“皇上英明。”程启叹了口气,就见谭锋又看他一眼,微笑道:“朕不但知道他没离开,朕还知道,他此时就在萱嫔的院子里。”
“啊?”这下程启是真的吃惊了,他不知道张宁躲在哪里,只是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他竟会跑去宁溪月的院子,皇上是瞎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