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谭锋摇摇头:“他虽然潜伏在你身边,但也没有做什么过格的事,甚至还救了你一次……或者不止一次,朕不是那种恩怨不分的,怎么也不能以怨报德不是?朕只是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要离开呢?他跟着我们这么些天,理应了解你我性情,以他今日所作所为,说是救驾之功都不为过,哪怕他过去是刺,犯了杀人罪,也可功过相抵了,所以这小子为什么要逃跑?”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再怎么了解咱们,也不能拿性命儿戏啊。万一皇上就动了杀机,不肯功过相抵怎么办?换我我也先跑了再说。”
“之后呢?”谭锋目光灼灼盯着宁溪月,却见她失神道:“之后?什么之后?”
“你刚刚说先跑了再说,那之后呢?是不是再找个没人的时候回来?”
“我去,皇上您未免太敢想了吧?怎么会想到这一点?这太匪夷所思了。”宁溪月连连摇头:“我是傻子吗?好容易逃出去,再自投罗网?”
“这是你,半点功夫没有,才会觉着是自投罗网。你看张宁,哪有一点好不容易逃出去的模样?分明就是从容远遁好吧?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你要是有他那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夫,你不会跑回来?”
“我……哎!说不定呢,真的皇上,换成我,说不定会仗着功夫高深来作死,这么说,我们还可以期待一下?”
“朕觉着是可以期待一下的。”谭锋点点头,见宁溪月之前的怅然一扫而空,眼睛都放光了,便敲敲桌子道:“喂!用得着这么兴奋吗?就不怕朕吃醋?”
“哈哈哈……皇上您别说笑了,他功夫再高,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您也好意思吃醋?臣妾之所以兴奋,是因为……皇上,您想一想,这么传奇的一号人物,竟然在我们面前当了许多天的弟弟,甚至有一次,因为他不听话,臣妾还打过他的屁股。哈哈哈……天下第一杀手之王,被我打屁股,真是想想都觉得好有成就感。”
谭锋:……
“朕怎么觉着,你应该后怕呢?还成就感,你就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真把他惹毛了,你这号的,他都不用多,一拳能打死好几个,亏你还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宁溪月愣了一会儿,忽然抹了抹额头,心有余悸道:“皇上说的没错,想想是挺后怕,那小子下手真黑啊。东瀛忍者,那也是刺榜上大名鼎鼎的,遇到他就跟待宰的鸡鸭似得,一剑下去,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来。一脚就能踢断人脖子,真的是招招致命,不愧是杀手之王来的。”
谭锋点点头,沉声道:“阮清也是这样说。今天的事,没有他,还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宁溪月感叹道:“所以说,好人必定有好报,我这个姐姐总算没白当,平日里那些吃食也没白喂他。只是皇上,臣妾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来刺杀我呢?我不过是个宫嫔,对他们的主子能有什么影响?”
谭锋沉声道:“这个朕也想不明白,若说你是朕的太子,而朕已经年老,没有别的儿子,或许还能绑架你要挟朕,容他们谈一谈条件,但明摆着你只是一个后妃,绑架你,除了彻底激怒朕,并不会有什么用啊。”
宁溪月:……
“皇上,您还记得臣妾总和您说,人艰不拆的道理吗?”
“嗯?什么意思?”
谭锋还没察觉自己说错话,抬头有些茫然地问了一句,结果就见宁溪月猛地一拍桌子,满面悲愤叫道:“臣妾当然知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我若被绑架,不用说别的,第一个,名声就坏了,后妃被劫持,这就是一个洗不清的污点,是原罪,皇家断断容不下,就算绑匪放了我,或者不小心救了我,我也该自杀谢罪。可……可这道理,由您嘴中就这么不在意的说出来,太伤人心你知道吗?你平日里有多宠我,这话就有多伤我……”
“你看你,还好意思说什么人艰不拆?分明是你一点都不懂朕的心。”
谭锋见宁溪月说到后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忙一把将她搂住了,轻声道:“你到现在,还怀疑朕对你的心,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猜测。莫说是你,就算是别的后妃,朕也不忍她们因此而自尽,即便不容于皇室,但也会为她们寻一处安身之地,衣食无忧度过后半生。更何况是你。若你也遭遇了这样劫难,朕会不辞万死的去救你,只要你能生还,朕什么都不会在乎,你明白吗?你会安安稳稳的继续留在朕身边,继续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富贵生活,将来朕会封你为妃,贵妃,甚至皇贵妃,你明白吗?”
谭锋对自己的感情,宁溪月当然明白,这种事情不是靠嘴上说的甜言蜜语,而是真的用心,才能够让人感受到那份安全和亲密。这些宁溪月都得到了,可她依然不敢想,自己在谭锋心中的位置会这么重。
当然,如果换做普通的平民百姓,甚至是士子官员,夫妻情深之下,这种爱重也都不算稀奇。但谭锋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他的一切不容任何人玷污。
很多时候,午夜梦回,宁溪月这个现代女子也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遭遇那些不堪启齿的劫难,谭锋会怎样对待自己?可往往在这些念头刚起的时候,就被她果断掐灭在摇篮之中。她是现代女子,所以只是不敢去想。如果是真正的古代后妃,即便偶尔想到这种事,大概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以死谢罪。
“皇上……”
所以宁溪月是真的动容了,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就听谭锋轻声道:“你啊你,亏着平日里还好意思自夸冰雪聪明,结果竟连这点门道都看不出来。朕也是,不知为什么,对别人,似乎也只有怜悯之心,但对你,就是一万个舍不得。溪月,你不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有多合朕的心意。不管有多少烦心事,只要看见你,这心也便豁然开朗了。”
“臣妾哪有那么大魅力?”宁溪月还带着眼泪呢,闻言哽咽着笑道:“皇上这样说,我竟成了那三只竹熊似得。”
谭锋:……“这样缠绵悱恻的时刻,你也能想到竹熊身上去?”
宁溪月连忙道:“是因为臣妾有烦心事的时候,就去看竹熊,看它们憨态可掬的咔嚓咔嚓吃竹子苹果胡萝卜,就会觉得心情安宁。”
谭锋:……
“皇上说,您在烦心的时候,看见臣妾,就觉着豁然开朗。所以臣妾在烦心的时候,不愿意去找皇上,给您添堵,只能求助于竹熊……”
宁溪月不等说完,就听谭锋冷哼道:“下次你可以去找朕,也让朕做一回你的解语树。”
“好,臣妾记着了,下一次若有烦心事,就去找皇上。”
宁溪月伸手擦了擦眼泪,看着谭锋,忍不住笑开怀,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忙把脸埋在谭锋怀里,只听头上方传来皇帝陛下低沉有力的声音:“溪月,你记着,除非生死,不然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将咱们两个分开。”
“皇上不要这样说,臣妾会翘尾巴,我可不想千年之后,史书里的我成了苏妲己一般的人物。”
话音落,谭锋就忍不住嗤笑,摇头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性子,这样心软,还想做苏妲己?狐狸精的队伍不可能收你这种败类的。”
“谁是败类谁是败类?皇上,合着你还盼望我成为苏妲己那样的蛇蝎心肠啊?”
宁溪月从谭锋怀里抬起头,刚气呼呼说了一句,便是一怔,喃喃道:“皇上,您说,会不会是因为幕后凶手知道您对臣妾的重视,所以才会专门挑了我下手。您对臣妾这份情意,都对谁说过?”
“不可能,朕谁都没有说过。”谭锋断然摇头:“就算是你爹那里,我也不过是暗示了一句,他也未必敢相信朕对你如此爱重。”
“这样啊,我爹肯定是不可能的。”宁溪月摇摇头,接着捧住脑袋,拨浪鼓般的使劲儿摇晃着:“啊啊啊!太可恶了,幕后凶手到底是谁?哼!欺软怕硬,专挑我们柔弱妇人下手,有种你找皇帝去啊,那么多大内高手,不怕他们不能教你做人。”
谭锋:……
********************
烛火摇摇,忽明忽灭,偌大房间内,安静的不像话,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个光线下看书,你不要眼睛了?”
一个陌生中透着几许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程启蓦然坐直身子,沉声道:“是谁?”
“还会有谁?我呗。”
声音未歇,木门便已被推开,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几步就来到程启面前,在他对面坐下,拽过一个枕头,懒洋洋向塌上一靠:“好嘛,这一天,可把我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