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萱嫔妹妹还要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悲痛了。洛嫔吉人自有天相。”
舒妃其实并不把洛嫔的死活放在心上,甚至还觉着对方是活该,干什么非要扑上去为萱嫔挡箭?平日里看她对你又有过什么好脸色?就因为救了你一次,便上赶着给人家作践,这是何苦来?这一次要是萱嫔殒命,后宫岂非立刻就能恢复从前的和谐?她祸害的人还少吗?曹贵人,玉妃可都是因为她才进了冷宫的。
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一定要表现出悲戚之情,如此才显得自己善良慈悲嘛。
宁溪月也不理会她,只是看着洛嫔的模样,泣不成声道:“你再坚持一会儿,阮清去要解药了,我想那刺为了活命,一定会把解药交出来,到那时你就有救了……千万要挺住啊!素日里你是最爱惜自己容貌的,若就这么去了,一张黑脸见阎王爷,你如何能甘心?千万……千万再坚持一会儿……”
这明明是玩笑话,然而说到后来,却是肝肠寸断。薛常在陈常在悦嫔想起两人平日里唇枪舌剑,表面都恨不得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但内里其实和睦,宁溪月之所以尽全力游说皇上,让她们都跟着南下,也是因为洛嫔说想见一见宫墙外的世界。可谁成想?大好风光看过,竟然就要阴阳永隔。一念及此,都是泪如雨下?
忽听门外阮清的声音响起,宁溪月打了个激灵,猛然站起身,也不顾宫女太监们的阻拦,踉跄着跑出去,紧张问道:“如何?那人可是肯拿出解药救洛嫔?”
“回娘娘的话,那刺说,这架短弩乃是辗转从别处得来,据说是杀手之王用过的,弩上毒药也是他师门一脉的独门毒药,无人可解,所以……娘娘,臣实在无能。”
宁溪月身子一软,谭锋一直在她身边,此时忙将她扶住,轻声道:“你先莫要悲痛,朕再命人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宁溪月绝望地失声痛哭,但很快又想起什么,忙一把抓住谭锋袖子,大声道:“杀手之王,阮清不是说,这是杀手之王的独门毒药吗?那他一定有解药。皇上,快去找这个人,只有找到他,才有可能救洛嫔,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呜呜呜……”
“好好好,朕这就命人去找。”
谭锋轻轻拍着宁溪月的后背,接着对阮清一瞪眼,沉声道:“还不快去找?”
“是。”
阮清一张脸上仿佛能挤出二斤苦瓜汁,心中叫苦连天,暗道别说没处找,就算能找到,只怕那会儿洛嫔娘娘也断气了。太医都说过,没有解药,根本熬不过半夜。
宁溪月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看着床上洛嫔静静无言。
也不知坐到什么时候,只觉窗户外似乎透过一片朦胧月光,她这才看向谭锋等人,哽咽道:“皇上,舒妃娘娘,你们去歇息吧,这里有我陪着洛嫔就好。”
“不用了,再等等消息吧。”
舒妃擦擦眼睛,看了谭锋一眼,就见他也点头道:“左不过就这半宿了,怎么还不能熬过去?朕负洛嫔良多,如今……唉!她一向是爱热闹的人,若这是她生命中最后一程,有我们这么多人陪着,她……总不至于走得太寂寞。”
宁溪月点点头,没有再说,她的眼睛已经肿的只剩下一道缝隙,眼泪却还是源源不绝。清霜将她手里的湿帕子换下,又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新帕子。
皇上和舒妃他们不肯走,我这话也就不能当着你的面儿说了,便在心里告诉你吧。你道我为何是这般性情?那是因为,我并不是你们这里的土著,我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洛嫔,但愿你也能得穿越大神的眷顾,去我原本的世界见识一番。在我们那里,女孩子不用足不出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可以继续学跳舞,以你的资质,一定会惊艳全世界。到那时,你肯定会有好多好多的追随者,我想,那么多男人里,总该有一个不比皇上差的吧?这辈子我对不起你,和你再好,也不会把皇上让给你,再说皇上也不肯啊,我也做不了他的主,对不对?但是……到了我们那里,可就不一样了,你会得到属于你的幸福,如果实在找不到比皇上更好的,但只要他性情温柔,体贴你,长得又帅,身家又好,你就凑合凑合吧……
室内静默无言,气氛无比沉闷,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子进来,静悄悄剪着四处的烛火。
恰好此时又有两个宫女端着食盒进来,悦嫔看了谭锋一眼,见他只痴痴看着宁溪月和床上的洛嫔,便叹口气道:“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吃什么宵夜?拿出去给奴才们分了吧。”说完看着那小太监道:“行了,你也出去吧,吃点宵夜,若不用轮值,就早些休息,明儿还有得忙呢。”
“是。”
小太监低低应了一声,和两个宫女一起退出,两个宫女便对外面候着的同伴道:“悦嫔娘娘说,这会儿没人有心思吃宵夜,叫放出来大家分一点儿,正好这里是几碗汤圆,每人吃两个,倒也够了”
说完一转身,却见跟出来的小太监已经不知去向,因嘟囔道:“这人,明明娘娘还特意嘱咐分给他一点,结果腿子倒快,转眼就没影了。”
这里舒妃听着外面奴才们低声说话,想必正在分食汤圆,她自己也是又累又饿,偏偏还不能吃,这会儿心中自然窝火,有心发作,可看着谭锋挺直僵硬的身体,又不敢造次,只好扭过头去,强忍下心头这股烦躁不耐。
宁溪月眼看着洛嫔脸上脖子上的黑气越来越深,想来连她的身体应该也发黑了,如此说来,毒气已经攻入五脏六腑,就算现在拿来解药,怕也是不好救人了。
原本一片空白的脑子,此时满满当当都是这两年多的回忆,从她初次和洛嫔交锋,到后来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直到最后,对方竟甘愿为了保护自己舍命,因越想越是悲痛,当真是肝肠寸断。
“姐姐,保重身体啊。”
身旁传来薛常在温柔的低沉声音,谭锋也叹了口气,走过来拍拍她肩膀道:“若是觉着……受不了,你便先回去吧,强过眼睁睁看着她走。”
说完就转头对清霜道:“这里烛火太亮了,洛嫔是个爱美的人,她定不愿叫人看见她现在模样,你将烛火移走。”
“是。”
清霜答应一声,来到桌边,正要移走烛台,就见那烛台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玉瓶,她“咦”了一声,将小玉瓶拿起,一面喃喃道:“这是什么?”
“嗯?”
谭锋和宁溪月循声看来,忽听陈常在纳闷道:“清霜从哪里拿的这东西?是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皇上命我移走烛台,我过来时才看见的,就在这桌子上。”
清霜将小玉瓶举起,下一刻,就被谭锋一把夺去,宁溪月也诧异道:“不可能,我一直坐在这里,虽然没特意看过,可是转身说话的时候,看了这桌子也不下几十遍,根本没有这个玉瓶,没错,之前这桌上除了烛台,什么都没有。”
这话一说出来,立刻激起千层浪,舒妃芳嫔等人之前坐得远,此时也好奇地走过来几步,悦嫔以及薛陈二人更是凑到谭锋宁溪月身边,悦嫔便道:“我也看过这桌子,的确什么都没有,奇怪,这玉瓶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里面装的是什么?”
谭锋微微拧着眉头,忽然冲外面高声叫道:“来人。”
“皇上。”
门外立刻有两个护卫应声而入,就听谭锋沉声道:“刚刚有个小太监进来剪烛火,他这会儿在哪里?立刻找出来。”
“是。”两个护卫抱拳应声,忽听悦嫔道:“我还吩咐两个宫女给他分点汤圆吃,你们问一下,应该就可以找到了。”
“是,娘娘。”
两个护卫出去了,这里谭锋便凝重道:“若是朕所料不错,这会儿想要找他,恐怕不容易。于得禄,叫太医们进来。”
“是。”
于得禄走出去,这会儿厨房专门给太医和护卫们送了宵夜,几个御医正吃着呢,听见谭锋在里面说话,忙都站起身,于得禄出来招了招手,几人便惴惴不安走进去,正要行礼,就听谭锋沉声道:“看看这玉瓶里装的是什么?”
“是。”
太医院院判上前一步,接过玉瓶,刚要打开盖子,就听宁溪月紧张道:“当心有毒。”
“无妨,娘娘,就算是剧毒之物,只闻着气味,也不可能中毒。”
院判解释了一句,接着拔下瓶塞,忽地“咦”了一声,将那瓶塞托在手上,诧异道:“这塞子似乎是个纸团。”
瓶塞露在外面的是一点红色油纸,这和寻常玉瓶没什么不同,谁也没料到内里竟另有乾坤,不是木头塞子,而是一个纸团。
当下院判就将纸团展开,肖太医眼力好,在旁边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