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常在说完,就见宁溪月两眼放光,小声道:“哎,你们说,那杀手之王不会真是接了刺杀圣驾的买卖吧?哎呀虽然我很想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但这是掉脑袋的事啊,我实在不希望他因为此事死掉,那太可惜了。”
“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薛常在和洛嫔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溪月,就见她摆摆手:“我们这不是私下议论吗?你们不懂我的心情,我是真的很看好这一位的前程,杀手怎么了?荆轲也是杀手吧?千古英雄来的。只要这一位也秉承着惩恶扬善,顺便赚点零花钱的宗旨,我绝对支持他。说不定千百年后,他也会成为史书上咱们这个时代中除了皇上之外,另一道迥然不同的明亮风景,被传唱千古。”
“姐姐,那可是杀手啊,您都一点不害怕吗?”
薛陈二人只觉哭笑不得,只见宁溪月认真道:“只要他不是来杀皇上和我,我就不害怕,一点都不怕。”
说完忽一眼瞥见张宁,小孩不知何时停了画笔,正呆呆看着她,宁溪月忙起身来到他身旁,慈爱笑道:“小宁是不是也和我想的一样?小孩子嘛,哪有不喜欢这些传奇人物的?来,让姐姐看看你画的……哇!真是想不到,我家小宁还有这份儿功力,你从前又没学过画画,能画成这样,简直……简直就是天才啊。”
一句话引得洛嫔薛常在等人都过来看,只见本子上面还是一气乱抹,但到了下面,那些花草却是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洛嫔点头道:“我先前还以为萱嫔夸张,真正看了,才知道她说的没错,小宁果然是天才。假以时日,不怕不成为一代大家。不过这花草终归是入门,太浅薄了。娘娘若真有意培养,不如回京后将他送去宁府,有宁大人的悉心教导,不出三年,便可小成了。”
宁溪月笑着摸了摸张宁的头发,点头道:“这话没错,他是我认下的弟弟,回京后自然要住在我家,不但我爹,我二哥也算是文武双全,教他入门还是够格的。”
说完抬头看看天色,回身笑道:“行了,看了半日,也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中午索性就都在我这里用饭,恰好皇上也会过来。”
洛嫔笑道:“你这样说,可知不是诚心请我们,既然皇上要来,谁还这么没眼色留下来啊?就算你是个没心没肺的,皇上心中也要不高兴。”
“你少来,皇上就像你说的小心眼?看我回头告你一状,让皇上禁你三月不许出门,省得总来我这里打秋风。”
宁溪月一挑眉,接着对薛陈二人道:“不过是寻常家宴,有什么?多些人也热闹,你们就都留下,皇上只会高兴,断不会不悦,不用听洛嫔那张嘴。”
薛陈二人还有些犹豫,正要开口,就见一个小太监飞跑过来,到得面前,跪下禀报道:“奴才见过主子们。萱嫔娘娘,皇上让奴才过来报信,说今天中午不能过来用膳了,让娘娘不用等他。”
“咦?不是说好的吗?发生了什么事?”宁溪月有些吃惊,知道定是出了大事,不然以谭锋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风格,鲜少有这样时候。
“回禀娘娘,奴才在外面伺候,没听清楚,只知道扬州知府过来了,于公公说,昨晚扬州城的大盐商和他的几个仆人被杀,家里好几处起了火,这事儿震动了整个扬州城,再具体的情形奴才就不知了。”
“什么?扬州大盐商被杀?是哪一个?你知道吗?”宁溪月的心忽地怦怦跳起来,她有一种强烈预感,这个被杀的大盐商十有八九是陈亮。
“好像说是姓陈,至于姓名,奴才急着来报信,也没打听清楚。”
“哦,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心中剧跳,宁溪月表面却迅速镇定下来,点点头让那小太监退下,她回头叫过李庄道:“你去皇上书房那边,和于公公打听一下,看死的盐商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李庄忙不迭跑了,这里洛嫔便摇头道:“这真是怎么说?合该你今儿中午请我们,皇上既不来,那我就不走了。”
“把你给精明的。”宁溪月瞅了洛嫔一眼,接着牵了张宁的小手,和三人一起回到院子里。也是巧,她正要找元度,就看见对方从屋里走出来,于是连忙喊了一声:“元度,你过来。”
“嗯?”
洛嫔等人不解看她,就见宁溪月笑道:“你们先进屋,我随后就到。”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洛嫔撇撇嘴,却没有多问,和薛陈二人款款上了台阶,等到她们都进屋了,宁溪月这才对来到身旁的元度急切问道:“陈家那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陈家?哪个陈家?娘娘是说陈亮?他家……出什么事了吗?”
元度一脸诧异,宁溪月打量着他的表情,发现不似伪装,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就见元度猛地激动起来,沉声道:“娘娘,陈家发生了什么事?您不用怀疑我,从京城到江南,奴才一直跟在娘娘身边,哪里有出去的机会?更何况,就算出去了,我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又有什么本事去报仇?”
“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宁溪月点点头,沉声道:“刚刚三勤来报信,说是有一个姓陈的大盐商被杀了,家里还放了几处火,只是具体情形他也不知道。我总觉着这被杀的应该就是陈亮,大盐商才有几个啊?没道理那么巧都姓陈吧?你也不用心急,我已经让李庄去打听了,马上就会有确准的消息。”
元度一愣,接着叹了口气,宁溪月见他并没有预料中的欢喜,不由有些纳闷,就听他怅然道:“如果真的是他,那不成了横死?如此一来,岂不是永远不能将他绳之于法?他暗地里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勾当,也永远不会被世人所知。”
啧啧,到底是读书人,难免有点呆气。宁溪月摇摇头:“你管他是不是横死?总之他死了就好,这就是报应临头,要什么绳之于法?绳之于法之后,也不过就是个死。至于他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你以为真的没人知道?须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凭陈亮的横行霸道,他在扬州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吧?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不代表大家私下里不会议论。他真正干的坏事可能不会全被人知道,但百姓们自然会帮他添几件他没干过的坏事,你懂的。”
元度愣了片刻,接着“噗”的一下笑出声来,点头道:“娘娘说的没错,百姓们在这方面确实有很多优秀的人才。”
“所以了,也不要意难平,只要陈亮遭了报应,那就很好嘛。”宁溪月拍拍元度肩膀:“好了,我先进屋,今天放你一天假,你平静一下情绪。”
元度哭笑不得道:“不是还没有准信儿吗?我哪里就需要平静情绪?”
“我觉着八九不离十。”宁溪月对自己的预感很有信心,连上台阶都是挺胸抬头的。
素云请示是否摆饭的时候,李庄回来了,宁溪月等人这才了解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原来昨天晚上,是一伙盐户闯进了陈家,杀了陈亮和他老婆以及几个仆人,除此之外,剩下的人倒是都没被伤害,且陈家着的几把火也很快就灭了,除了粮仓烧得点滴不剩,其它都没有损失。
“咦?金银财宝都没有损失?”
宁溪月正在喝茶,闻言眉头一挑,就见李庄点头道:“是,奴才也纳闷儿,特意问了于公公,于公公说皇上也好奇,问过秦知府,确实金银财宝都没少,其他的人也没有被伤害,老幼妇孺们都好好儿的。”
“这事儿有点意思啊。”
宁溪月放下茶杯,就听薛常在道:“我从前在家中,曾经听我爹说过,扬州盐业把持在盐商们手中,盐户们的日子都很苦,既然都是苦命人,想来总是有点道义的。”
“胡说。”洛嫔冷哼一声:“妹妹没看过关于前朝几次动乱的记载?或许官逼民反的时候是苦命人,但真的成了反贼,一路也是烧杀抢掠过来的,到最后有几个能成事?”
宁溪月沉吟道:“洛嫔这话没错,这些盐户们是苦命人不假,可正因为他们命苦,对于陈亮这种大盐商才会有刻骨仇恨,这会儿都冲进对方家里了,焉有不烧杀抢掠的道理?淫辱妇女也是常有的,这一伙怎么倒是纪律如此严明?”
说到这里,便又问李庄道:“扬州知府有没有说如今事情进展如何了?那些盐户可是都抓到了?”
“是,都抓到了,所以那位秦知府不但不慌张,还颇有些得意,赶过来向皇上邀功呢。”
“他还有脸邀功?出了这样的事,难道不是和他平日里不作为有关?甚至他和陈亮那些大盐商,都是一丘之貉也说不定。”
宁溪月冷哼一声,接着又问道:“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要亲自审这案子。让秦知府回去准备一下,还说不许他对那些盐户用刑。”
宁溪月眼睛就是一亮,对洛嫔道:“这下有好戏看了。李庄,你没问问皇上什么时候过去?”
“这个奴才没问,想来总要用完午膳吧。不过皇上既然都不来咱们这儿用膳,怕也是有些急切,应该不会耽搁太晚。”
话音刚落,就听宁溪月大叫道:“快,摆饭摆饭,我饿了。”
李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