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于得禄答应一声,心中纳闷,暗道这是怎么说?不见女儿,倒要见父亲。说起来,这一路南下,宁大人可比在京城那会儿受重视多了,皇上已经召见他好几回了呢。
不一会儿,宁风起赶到,心里也纳闷皇帝这个时候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进了书房,就见谭锋懒洋洋坐在那里,看见他,便微笑道:“不必多礼,朕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这些日子,我那两位王兄有没有和宁爱卿通消息?”
宁风起“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曾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磕头道:“皇上明鉴,老臣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啊。庆王禄王虽然时常有信来,可老臣从未回复过,和他们一点联系都没有。”
“废话,你要和他们有联系,今晚上就不会跪在这里痛哭流涕了。”谭锋没好气翻个白眼:“起来吧,让溪月知道,还以为朕故意欺负你呢。我就是问你,庆王禄王那边有没有什么信给你?”
“没有,真的没有。”宁风起连忙起身,擦擦眼泪,故作委屈道:“臣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可是您想啊,臣不肯和两位王爷走动,就算他们再怎么想拉拢臣,可有些事情,又怎么肯透露给臣知道?两位王爷再草包,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想必还是懂的。更不用提小女如今在后宫,他们想拉拢臣的同时,肯定也防着我啊。”
“没有就罢了,朕也知道他们不至于草包到这个地步,不过随口一问。”谭锋喝了口茶水,然后放下茶杯,微笑道:“今日那贾苍成,你看见了吧?后宫嫔妃们都觉着十分感佩,偏偏萱嫔和其他人意见不同,一口咬定此人乃是故意装相,你怎么看?”
宁风起一愣,接着笑道:“真不愧是小溪……”只说了一句,便醒觉这有自吹自擂之嫌,连忙垂头道:“这个……萱嫔娘娘不过是妇人见识,皇上不必认真。”
谭锋压根儿不理这老家伙后半句话,沉吟道:“这么说,你也是和萱嫔一样的意见了?为何如此笃定?”
“这个……臣倒也不敢笃定。只是宦海沉浮中,看多了为博名利花样百出的各色官员。不过这位贾大人,倒的确是别出心裁。其实皇上若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爱民如子到自己一贫如洗,只需到他的管辖之地看看,一切便可水落石出。毕竟皇上这一次下江南,就是为了看民生疾苦。”
谭锋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一路匆匆而过,朕也没四处走走,如今到了扬州,是该各处看看呢。听说那些大盐商都是权势熏天,朕倒想知道知道,他们是怎么一手遮天的。”
说到后来,语露杀机,宁风起却是神色如常,显然一点儿也不意外。他太了解这位皇帝,说大度是真大度,但要说小心眼,那也真的是小心眼。扬州盐商们糊弄他不是一日两日,也别说他了,就是先皇那会儿,不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北匈之战紧促,先皇腾不出手。如今看当今皇上这作派,很显然是要秋后算账,且要连着先皇那笔旧账一起算了。
正想着,就听谭锋正色道:“朕要在扬州逗留几日,苏州那边,朕想先派爱卿过去看看,了解一下改粮种桑的风气到了何种地步,你可愿往?”
宁风起一愣,但旋即一喜,躬身沉声道:“臣愿往。”
“好。”谭锋点头道:“朕给你派一队护卫,至于是微服私访,还是光明正大,都由你自己看着办。苏州那里,便交给你了。朕不会在那里过多逗留,扬州之事完毕,便是前往杭州。”
“是。”
宁风起明白,无论是盐商操纵盐业也好,苏州的改粮种桑也好,乃至朝廷和皇家的海贸船队,海上神出鬼没的“匪患”问题,以及那些盘根错节的大家族,这所有一切的解决之道,最终还要着落在杭州的两江总督府,皇上当然要将那里作为终点站,重点观察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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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膳乃是江南这边的口味,娘娘看看合不合心意?”
素云将一道道小菜从食盒里捡出来,放在桌子上,忽听宁溪月叫道:“把那道醉蟹撤了,我不喜欢吃生东西。”
“好。”素云将桌上醉蟹撤下,又对身旁元度道:“我记得还有一盘醉虾是不是?别拿出来了,娘娘不喜欢。”
元度点点头,这里宁溪月便问道:“有高邮的咸鸭蛋吗?剥两个。”
“是,知道娘娘喜欢,已经预备下了。”
素云从食盒里捡出鸭蛋,正要剥皮,就见谭锋从外面走进来,微笑道:“怎么才吃早饭?朕还以为你早吃完了呢,难得来到江南,倒不贪吃了,莫非是坐了几天船,觉着不舒服?”
宁溪月连忙起身行礼,接着笑道:“听皇上这话,您是吃完了吧?如何?吃得饱吗?要不要在臣妾这里接着用一点?”
谭锋看了看桌上几样细粥小菜,点头笑道:“也罢,吃一点就吃一点,不知为什么,一看见你,朕就会食欲大振。”
宁溪月:……这是对一个吃货的最高褒奖吧?可为什么我就没有一点儿开心的感觉呢。
“愣着干什么?快点吃,吃完了朕带你们去街上逛逛。”
“我们?”
宁溪月果断抓住话中重点,就听谭锋笑道:“对啊,这扬州城天下闻名,既来了这里,不出去逛逛,对得起这一路车马劳顿?所以朕有心带着你们几个,都出去走走,大家换上寻常百姓的衣服,咱们也来一出微服私访。”
“哇!微服私访?”宁溪月的眼睛亮了起来,果然穿越者都是天选之人,平凡如她,也能有如此奇遇。
微服私访啊,前无古人基本上也后无来者了吧?只有《康熙微服私访记》里的宜妃有这个待遇,那还是瞎编的。
一念及此,宁溪月扒饭的速度猛然就快了两倍,只看得谭锋立刻又担忧起来,连忙道:“不着急,你慢点吃,别噎着。”
周围站着的太监宫女们都忍不住低下头偷笑,心想皇上刚刚还说快点吃呢,现在又说不着急了,这就叫关心则乱吧?皇上对娘娘真是太体贴了。
不过想也知道,宁溪月哪会听谭锋的劝告,三两口就着流油的咸鸭蛋黄将粥饭扒完,她便站起身一边净手一边道:“皇上您慢用,臣妾回房换一套衣裳。素云,在宫里时我让你预备两套男装,你放在哪儿了?”
“不许女扮男装。”谭锋险些没让饭噎着,连忙吞下去高喊一声:“你只穿着寻常女子的服色便好,朕不想被人误会有龙阳之好。”
“噗哈哈哈……”
屋里传出宁溪月的喷笑声,接着只听她道:“皇上真是不会享受,想一想,我若换上男装,那肯定是英姿飒爽啊,比起女装,或许会格外有一股英秀之色。龙阳之好怎么了?你那么帅,我又俊秀,说不定咱们还会成为传唱一时的佳话呢。”
谭锋:……“别尽想着好事儿了,就你这资质,离佳话还差一点。”
“就我这资质才正好,你若换上舒妃洛嫔悦嫔这些风情万种各有千秋的美人儿,那可就成了二尾子,才叫一个过犹不及呢。”
两人一边说着话,在谭锋撂下筷子的同时,宁溪月也收拾完了,撩开帘子从内室走出来,这里谭锋抬头一看,目光便是一凝。
“别说,扮上男装,果然有一股飒爽之姿。”皇帝陛下微微一笑,原本打定主意不让宁溪月女扮男装的决心也在瞬间崩塌。
虽是阅美无数,早已不会对任何美人心潮澎湃,但看惯了心上人平时打扮,忽然换了一种模样,那份新奇感还是战胜了理智。
此时舒妃等人也都接到了消息,收拾差不多,便从各处赶来,众人汇聚在一起,看见宁溪月的打扮,不由都失笑,舒妃便道:“还是萱嫔想的周到,不如我们也换上男装?”
“不用了,她一个淘气就够朕受的,再添上你们,好嘛,这哪里是去逛街?正经是遭罪去了。”
谭锋摇摇头,舒妃有些失望,就听静嫔笑道:“皇上说的没错。舒妃娘娘也不用羡慕萱嫔,有些事情啊,真的是羡慕不来,便是您换上男装,没有萱嫔妹妹那份儿上树掏鸟下河捉鱼的假小子气派,也不像啊。“
一句话说的芳嫔舒妃等人都笑了,连连点头称是。宁溪月冲静嫔悄悄龇牙,吓得她笑容一滞,接着便对谭锋撒娇道:“皇上,您看萱嫔,她要报复臣妾呢。”
“说话要讲证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报复你了?”
宁溪月仗着没人看见,理直气壮地冷哼一声,就听谭锋无奈道:“这一次带着你们出去,须把素日里那些端着的架子和身份都忘记,可别到了大街上,还舒妃娘娘萱嫔娘娘的叫,让人听见,皇家体面可就真的剩不下几分了,明白吗?”
“臣妾明白。”舒妃等人连忙答应,就见静嫔撇嘴道:“我们倒是没问题,就怕有的人原形毕露。”
宁溪月笑道:“这说的是我么?放心,到了大街上,我只会比你们更自在,因为我是能上树掏鸟下河捉鱼的假小子气派啊,这和百姓们打成一片,显见得是小菜一碟。倒是静嫔姐姐要注意些,从来都是端着的架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来的。”
“皇上,您听听这话……”
静嫔跺脚,但旋即就被舒妃拉了一下袖子,她这才发现谭锋正冷冷看着她,于是立刻知道自己的言行惹了对方不快,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聒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