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虽然嫔妾恢复了嫔位,终究还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你心里还怨恨皇上怎么着?其实这事儿吧,也不怪皇上,后宫为了争宠,什么手段用不出来?是吧?尤其你之前又是一个阴险奸诈的蛇蝎美人,这有前科吧,难免皇上心中会画魂,但他到底还是英明神武的,并没有将你打入冷宫,所以你也该知足了……”
宁溪月忍不住为谭锋说话,不等说完,就见洛嫔哭笑不得道:“娘娘,您就恨嫔妾到这个地步吗?还没说上两句话,就急着给我扣黑锅了?”
“胡说,我为人行事向来光明正大坦荡磊落,扣黑锅这种事,都是你们干的,我可从来没干过啊。”宁溪月端正坐好,宝相庄严,真真好一朵洁白无瑕的白莲花。
“嫔妾没有怨恨皇上。其实仔细想想,嫔妾倒有些感激这段听雨楼的经历,在这里,让嫔妾见识到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也让我了解到过去的自己有多么浅薄无知。不怕娘娘笑话,这一次经历,竟让嫔妾有再世为人之感,从前那么多年,我竟是白活了。”
“知道错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要真是这样想,最起码以后不会恩将仇报来祸害我的人了,挺好挺好。”
宁溪月点头附和着洛嫔的话,目光直往那个盒子上瞄,心想行了行了,别磨蹭,我们两个能有什么话说?赶紧进行到下一个主题,知恩图报吧。
“娘娘,嫔妾如今重新做人,您的确不用再对我有顾虑,我是绝不会再害人了。”
“嗯嗯嗯,你能有这个觉悟,听雨楼没白住。”
宁溪月继续保持着春风般的微笑,却见对面洛嫔也笑得真诚而开心:“是,嫔妾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皇上虽然下旨说恢复我的嫔位,让我搬回秋水阁,嫔妾也主动请求皇上,让我继续住在听雨楼,日后也好和娘娘多多亲近,聆听娘娘教诲。”
“嗯嗯嗯,如此甚……什么?”
宁溪月险些没跳起来,一双眼睛瞪大到了极点,不敢置信地看着洛嫔:“你……你不搬回秋水阁了?”
“是啊。”洛嫔笑得越发畅快:“嫔妾喜欢和娘娘做邻居,而且这里环境清幽,皇上又常过来,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嫔妾也不求多,只求着皇上过来的时候,偶尔有那么一回半回想起嫔妾,前来听雨楼,便知足了。”
宁溪月:……
“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和我争宠的节奏?我费心费力救了你,让你恢复嫔位,就是为了让你和我争宠的?”
洛嫔连忙道:“娘娘千万别误会,嫔妾怎么敢和您争宠?再说,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魅力啊,谁不知道?如今娘娘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嫔妾的意思,就是想在娘娘吃肉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喝到一口汤。”
宁溪月差点儿没掀了桌子,再看洛嫔,这感觉就不一样了,那张绝色面孔上的笑容不但没有半点真诚,分明还藏了几把刀子。
“你少来,说得这么可怜巴巴,其实就是要争宠。你你你……果然是貌美如花心如蛇蝎,之前还说我恩同再造,一转眼就开始捅刀,甚至这刀子你都等不及明天再捅,今天就跑来下手。扪心自问,有你这么干的吗?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嫔妾是真心想要依靠娘娘,问心无愧,这良心又怎么会痛呢?嫔妾觉着我的这颗心,从未有过如此安稳快乐之时。此心安处是吾乡。娘娘,嫔妾经历了这些波折,越发认清一个道理,您的身边,就是嫔妾的安身之处。”
宁溪月没喷血,但差点儿没把口水喷出来,旋即她就后悔了,为什么要忍着?就该喷出来,喷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头一身才对。
“你这是要耍赖到底了是吧?好……好好好!我且问你,既然知道我对你恩同再造,又说什么我身边就是你的安身之处,下定决心以后要依靠我,那报酬呢?你以为我这身边是好呆的?民间租房子还要租金呢,你这打算赖一辈子的,好歹也要有点表示吧?我也不要多,金银珠宝随便哪样,你给些就行。知恩图报,天经地义。”
“娘娘说笑了。”洛嫔不慌不忙轻施一礼:“娘娘于臣妾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即便穷尽这世间所有,又怎能报答万一?所以臣妾对娘娘,也只能大恩不言谢了。从此后嫔妾便追随娘娘左右,为您出生入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宁溪月:……“你少给我玩春秋笔法,所以……这么大的恩情,你一句大恩不言谢,就要赖过去了?你……你你你……洛嫔,你不要太过分。”
“嫔妾不敢。”
洛嫔仍是一副谦卑的模样,看的宁溪月都无语了,好半晌,她缓缓捂住心口,咬牙道:“清霜,送,我中午还要吃饭,不能让这女人恶心的我吃不下。”
“也是,快到晌午了,那嫔妾也该告辞了。”
洛嫔站起身,而宁溪月则想起了彩袖怀中那个盒子,不由狠狠盯了一眼,心想这女人该不会是故意这么做,然后要给我个惊喜吧?嗯,以她的恶劣性子,还真干得出来。
“那里面是什么?”
宁溪月向彩袖一指,洛嫔看了眼,便微笑道:“哦,没什么,先前臣妾在娘娘这里吃得蜜饯果铺十分美味,一直记着,皇上恢复我的位份后,我便打发彩袖去御膳房要了一些,娘娘想吃吗?想吃我给娘娘留一点儿。”
“蜜饯果铺?蜜饯果铺你用个紫檀木的盒子装?你有病吗?”
宁溪月悲愤大叫,就见洛嫔笑道:“我先前被贬,实在落魄,身边没什么物件可用,也只有这么一个檀木盒子了,不拿它装,要拿什么呢?唉!这世事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娘娘受宠,屋子里自然什么都不缺,哪像我如今过得如此困苦。不过娘娘说的是,用檀木盒子装这个,确实太糟践好东西了,我看娘娘桌上那个大食盒不错,应该是红木的吧?不如赏了嫔妾,给我应急用,如何?想来娘娘也不会这么小气,彩袖,你快去拿过来,把蜜饯果铺都倒腾到那里面去。”
宁溪月:……
“说起来,临近年下,这斗菜大赛就要开始了,嫔妾在这里先预祝娘娘马到成功,一举夺魁,将那些彩头全都赢过来。嫔妾在听雨楼日子过得艰难,如今连件像样首饰都没有,还等着娘娘赢了彩头后,我也跟着沾光呢。”
“就算你长得美,也不能想得这么美。”
这句话仿佛是从宁溪月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洛嫔掩口笑道:“娘娘向来公正,您赢了彩头,薛答应陈答应等怕是人人都有份,嫔妾比她们差在哪里?同样都是对娘娘忠心耿耿的,娘娘不能将嫔妾摒弃在外,就如娘娘刚才所说,嫔妾最起码,长得还是比她们美一些的吧?”
宁溪月:……
“走,立刻给我走,刚刚我就端茶送了,你们都没听见吗?赶紧给我打出去。”宁溪月气得使劲儿挥了一下手,冲清霜素云低吼。
“不劳娘娘牵挂,嫔妾这就告辞。”洛嫔轻轻一福身,见彩袖已经将东西挪到食盒里,于是点点头,心满意足地带着忠心宫女扬长而去。
这里素云清霜面面相觑,似乎还不敢相信之前发生的一切。忽听宁溪月叫道:“你们就那么看着啊?眼睁睁看着彩袖顺走了咱们的大食盒?啊?”
“不然呢?”清霜无奈摊手:“就是个食盒罢了,难道我和素云姑姑还好意思上前夺下来,说不给?”
“就夺下来能怎样?这里是照月轩,是我的地盘,就让人家这么欺负,你们丢不丢人?”
清霜理直气壮道:“奴婢不觉着这有什么丢人,倒是上前抢夺的话,娘娘豁的出去那个脸,奴婢可下不去那个手,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就一个食盒而已,何必……”
“出去,个败家娘们儿,一个食盒?还而已?你知道市面上,这么大的红木食盒要多少钱?二两银子也只能买两个。”
宁溪月痛心疾首的捶着胸口:“素云啊,这照月轩的风气你得整顿一下了,看看看看,都骄纵成什么样了?我身为主子,还没像她们这么大方呢。”
素云连忙道:“娘娘别生气,奴婢觉着这样没什么不好,洛嫔娘娘显然是有意亲近您,又抹不下面子,便用这种办法。一个食盒罢了,人家一个嫔位,能拉下脸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
“什么?她还不容易?”宁溪月不敢置信地看着素云:“你到底是哪头的?难道你没看出来?什么有意亲近?那女人分明是黑化了。我早就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过了几天苦日子,本该珍惜之后得来不易的好生活,结果怎样?倒变成贪便宜没够的。再有清霜这种败家的宫女,迟早我辛辛苦苦攒下的这些家当,都得进听雨楼。你听见她刚刚的话了吗?明明可以回秋水阁,都不肯回去,就为了和我争宠,我真笨,真的,怪我太年少天真,才会养蛇为患。”
她一边说,素云和清霜就一边笑,萱嫔娘娘一看,这俩显然在节俭持家方面和自己没什么共同语言,恼羞成怒之下,扑棱着两只胳膊跟赶鸡似得,将两人全都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