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起余音,春草也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一边掩口咯咯笑道:“可不是?我看她如今神智清醒的很呢,就是有一条,非说自己原本就是照月轩的人,这绝对是在装糊涂,怕是想着这样说,就可以赖在照月轩不走了。”
夏蝉连忙道:“她这就是痴心妄想了吧?皇后娘娘可是说过,这案子最好在过年前了结,我看娘娘如今也是成竹在胸,只要案子破了,还留她有什么用?自然是该回杂役房的。”
春草摇头笑道:“你还不知道咱们娘娘的性情?投缘的,看对眼的,心先就软了,余音又是个老宫女,我看娘娘如今看她的眼神就满是怜悯,等着吧,怕是案子一破,娘娘就正式将她调过来了,反正咱们照月轩到现在还有几个空缺。”
“这倒也是。”夏蝉点点头,又听春草沉吟道:“说起来,当日秋月被撵走后,她那个大宫女的位子还没人补上呢。”
夏蝉心中一跳,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好在春草也不在意,微笑道:“想我刚来那会儿,真的是满心沮丧,只以为这辈子也出不了头,哪成想?如今刚过了一年,多的是人打破脑袋想进照月轩,转眼间,这里就成了炙手可热的所在,我和秋桂这等老人,便像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砸中我们一般,真真占了大便宜。若放到这会儿,像我们这种没有后台背景的人,哪里就能进的来?”
夏蝉勉强一笑,轻声道:“是啊,这里可真是个好所在,我在宫里这么多年,数这段日子过得最开心。”
话音刚落,就听远处有人叫春草过去帮忙,于是春草忙撇下夏蝉匆匆离去,这里夏蝉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就一屁股坐在游廊边的围栏上,目光痴痴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心中只觉百味杂陈。
正是心绪如潮间,忽听一个声音道:“这么大的雪,怎么还坐这儿了?也不垫个垫子,万一受了凉,那可不是玩的。”
夏蝉一抬头,就见小南子站在旁边,一瞬间,她眼泪就下来了,见对方惊讶模样,又忙一把擦去,强笑道:“没什么,就是刚才和春草说话,说起她刚进照月轩的时候,看看你们这一茬,如今还是齐齐整整的,可我们这一批人,唉!秋月已经被撵出去了,也不知如今怎样。”
小南子笑道:“我当是为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也值得哭?你和秋月又不是沾亲带故,更不是什么好姐妹,她自己忘恩负义,替别的主子害咱们娘娘,被撵出去,已经是娘娘仁慈了。你又何必伤感?就咱们照月轩过的日子,那不是糖里带着蜜一般?你正经该笑才是。”
“这不是触景生情,就有些伤心吗?”夏蝉瞪了他一眼,冷哼道:“我难道素日里笑得少了?”
小南子嘿嘿憨笑两声,搓着手凑近了她,小声道:“哎!我刚刚从御膳房回来,那里边如今忙得啊,真是……啧啧!各地贡品都到了,先前送来一拨海鲜,一大筐的梭子鱼,每条足有两尺长,这要是做鱼汤,味道绝了。”
说完长舒一口气,喃喃道:“大年下的,各处都热闹起来了,咱们照月轩这日子也是越来越滋润,但愿老天保佑,让娘娘早日怀上龙种,一直受宠,咱们就能跟着她一直过好日子了,嘿嘿嘿……”
“看把你美得,既如此,你多去佛前上几炷香,为娘娘祈福。”
夏蝉笑得甜美如花,看的小南子都有些发呆,压根儿不知她心里正在叹息流泪,暗道这样的好日子,谁不想过一辈子?只是到底有没有这个福气,就不好说了。
夏蝉满腹心事,也不敢对人说,临近年关,照月轩的人们也十分忙碌,连余音都亲自上阵,在这里忙一阵,又跑去别处忙一阵,那叫一个热心勤劳。所以也没人会去仔细观察一个小宫女今日是否有些异常?最关心奴才们身心健康的萱嫔娘娘,此时又被洛嫔缠住了,正在暖阁里和对方喝茶说话。
“这么说来,果然是玉妃?难怪……难怪当日余音将如意死了的事一禀报过去,她就和舒妃娘娘赶来了,这分明就是要第一时间置我于死地。”
听了宁溪月叙述玉妃前来的经过,洛嫔便咬牙切齿低吼一声,只听宁溪月悠悠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玉妃的嫌疑很大。当日秋猎,她偏偏留守宫中,我就觉得有些纳闷……”
“这还用问吗?她留守宫中,必定就是为了害我。萱嫔娘娘,我对天发誓,若当日我是假孕欺君,叫我万箭穿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
洛嫔举起一只手发毒誓,宁溪月连忙伸手打断她:“行了行了,这誓言就够毒了,不用再继续发下去,好嘛,这要是真应了誓,岂不是难为老天爷?是让你万箭穿心,还是天打雷劈呢?”
洛嫔:……
“我问心无愧,怎会应誓?你不要做梦了。”
洛嫔没好气冲宁溪月龇牙,所以说学好不容易,学坏却是分分钟的事。想这洛嫔娘娘,从小美到大,家里请了多少老师,才训练出雍容华贵的仪态风度,如今和宁溪月坦诚相处不过两回,已经丢了一小半,连龇牙这种不文雅的动作,做出来都毫无压力了。
“你怎么敢保证你不是假孕呢?那个时候肚子还没显形吧?万一是那太医骗你,其实你根本没怀孕呢?”
宁溪月是真的疑惑,据她所知,洛嫔也没什么早孕反应,怎么就一口咬定自己是真怀孕了呢?
却见对方没好气瞥了她一眼,冷哼道:“废话,我都两个多月没来月事了,再说……”说到这里,眼眶里猛地含了泪,洛嫔捂住胸口,哽咽道:“当日小产,我和彩袖分明已经看见了那团肉,不过尚未成形……”
“什么?你真的亲眼看见了?那怎么不留下来?这可是天大的证据啊。”
宁溪月是真的惊讶了,就见洛嫔痛苦道:“你说的是废话,那会儿我痛彻心扉,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彩袖也只顾着照料我,究竟是被谁将那团肉处理了都不知道。说到底,我们就是没经历过这样事,当时也没想到这是有人故意害我……”
“原来如此,你说的没错,这都是经验不足导致的严重后果。后宫斗争,当真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素云,赶紧记下来,这都是前车之鉴啊,将来万一我……呃……没事儿了,呵呵!这种倒霉事情,肯定不会摊到我身上,不用记着,呵呵……”
宁溪月看着素云黑沉如锅底的面色,心虚地笑笑,连忙转移了话题:“反正目前这情况,玉妃的嫌疑是很大的,今日我假装被逼无奈,将肖太医的事情透了点口风过去,那边肖太医再配合一下,想必过两天,就会有人来对余音下手,到那时,只要抓住了,这案子也就可以告破。”
洛嫔担忧道:“娘娘莫要大意,万一玉妃不上当呢?您可有后招?”
宁溪月断然道:“她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有不上当的道理。只要她是凶手,此时必定关心则乱,别忘了,真正的重头戏,是在肖太医那里,我今日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洛嫔面色更难看了几分,沉声道:“我怕的就是这个,听说你对肖太医一直不友好,焉知他不会怀恨在心?万一故意坏你的事,怎么办?”
宁溪月呵呵一笑,悠悠道:“我说,你能不能别把所有人都看的和你一样狭隘浅薄?我和肖太医,虽然平时看起来剑拔弩张,但那是损友的关系。我对他不友好,他对我还友好过吗?想想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他有什么脸来坏我的事?你知不知道?就在刚刚,丫的还公报私仇了一把,为了还你一个清白,我容易吗我?一想起你曾经对秋桂春草做的事,我这心里都窝火得慌,帮谁不好,偏偏要帮你这么个蛇蝎美人?”
洛嫔:……“好吧,我知道了,我还是寄希望于肖太医的人品吧,听说他这个人虽然嘴巴毒一些,但着实是个端方公正的君子。”
宁溪月:……“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什么叫寄希望于肖太医?我就不值得相信了是不是?”
洛嫔嫣然一笑,恰如冰雪消融春花竟放:“怎么会?娘娘如今可是嫔妾的主心骨,嫔妾不信你,又能信谁呢?”
宁溪月激灵灵打了个颤抖,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喃喃道:“又来了,也不知你如今跟谁学的这样坏,我倒宁愿你如从前那般,看见我就冷着脸,强似这副笑里藏刀的肉麻模样。”
洛嫔:……
且说玉妃,离了照月轩后,便一直阴着个脸,玲珑心中一肚子话,觑着她的脸色,却是一句都不敢说。
好半晌,眼看就要到畅意宫了,方见玉妃一挑眉,沉声道:“让黄太医在太医院悄悄探听一下肖太医的口风。”
“肖太医?关他什么事?”
玲珑一愣,就听玉妃冷哼道:“肖太医过去,根本不是给萱嫔诊脉,而是给余音看诊,只怕也不是诊治什么风寒,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知道有没有能让人恢复记忆的方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