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心中就有些失落,尤其是隔着远远地,看到宁溪月在那条凤船中和薛答应陈答应悦嫔三人谈笑风生,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四人都不怎么顾及形象,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皇帝陛下的嘴角忍不住就弯起来,暗道那女人就是有这样魅力,只要不因为嫉恨先入为主,和她和平相处,她总是有让人开心的本事。先前薛答应看样子已经以她马首是瞻,该不会这一次游湖之后,就又把悦嫔和陈答应给收归麾下了吧?这下好,皇后一派势力,皇贵妃一派势力,再加上她这个后起之秀,朕的后宫正经成了个三足鼎立之势。
皇后和皇贵妃正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忽听于得禄咳了一声,两人同时扭头看去,才发现谭锋正遥望着远处凤船,一时心中酸水上涌,皇后便淡淡道:“皇上,萱嫔不过是一时半会儿不在,皇上便这样思念于她么?既如此,不如臣妾让人唤她过来,以慰皇上相思之苦,好不好?”
“朕不是看萱嫔,只是想到最近朝堂上几件事,所以一时间有些出神罢了。”
谭锋淡淡说完,便坐起身来,看了看对岸道:“那边几棵大树不错,好像还有网床,于得禄,叫她们将船划到对岸,朕过去躺一会儿,晌午之前再来接朕回去。”
“是。”于得禄答应一声,心中暗道:皇后和皇贵妃娘娘也真是,难得能和皇上坐在一处,赏赏荷花划划船看看鱼,就收起你们之间那点龌龉能怎的?有哪个男人喜欢看妻妾在自己面前含沙射影笑里藏刀啊?明明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两个人,偏偏这么简单的道理看不透。你们瞧不起萱嫔,她在这方面可胜你们百倍,难怪皇上都说她大智若愚,是真正聪明通透的人。
其实大内总管这话倒也是冤枉了皇后和皇贵妃,后宫女人之间,为了君恩和地位,那斗起来是不择手段的。归根结底,就是眼界心胸不够开阔,只有利益虚荣心。
宁溪月为什么能与众不同?那是因为她有足够的知识,从现实中以及电视小说里看过太多悲欢离合,深知爱你七分留三分的道理,所以才能看得通透活得潇洒。
陈答应和悦嫔平日里也是不怎么掺和争斗的人,当然,这也意味着她们并不受宠。此时两人也如当日的薛答应一般,三言两语,就觉着和宁溪月混熟了,之前的矜持和谨慎也去了许多,陈答应便道:“娘娘这一次回宫后,怕是就不会在照月轩居住了吧?”
“嗯?为什么?”
宁溪月刚用牙签扎了块桃子送进嘴里,听见这话,比陈答应还惊讶。
“照月轩……那里离着冷宫那么近,本来就不是好住所。当日……嗯,姐姐刚进宫的时候,怕是那会儿地方没安排好,才暂时住在那里,如今你都晋升嫔位了,自然不该再在那偏僻地方熬下去。”
“这样啊。”宁溪月也想起来了:“所以嫔位的话,算是一宫主位,应该居住在比较大的宫殿中了吧?”
“对对对。”陈答应点头:“像我,就是住在悦嫔娘娘的敬元殿,如今后宫人不多,还有几个宫殿空着,您也该挪去那里住。”
宁溪月点点头,想了想对素云道:“下次皇上来了你提醒我一声,务必叫他和皇后皇贵妃说明白,就说我在照月轩住着挺好的,不想搬去别处,也别让大家忙活了。”
“娘娘,这不合规矩。”
“这种规矩,合不合有什么要紧?素云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懂随机应变?左一句规矩右一句道理。你也不想想,我晋升速度这么快,早就成出头鸟了,这会儿还不知收敛,大肆铺张的搬家,那在大家眼中岂不成了跋扈的货?不要不要,低调是王道。”
素云喉咙里一句“你分明就是舍不得小园的鱼和野菜”险些冲口而出,只是看见悦嫔和陈答应肃然起敬的模样,为了自家娘娘难得的英明形象着想,这才默默将吐槽咽了回去,只憋得几乎吐血。
“娘娘骤然得势,尚且能看的如此明白通透,嫔妾佩服。”
陈答应是真的很佩服,她怎么也想不到宁溪月还能保持着这样清醒的态度。将心比心,若换做自己,这会儿恐怕已经盘算着哪座宫殿好,要去和皇上要来了。
“咳咳……”
宁溪月自家知自家事,看见悦嫔和陈答应崇拜的目光,觉着很是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那个……其实,除此之外,我是真觉着照月轩不错的。是吧薛妹妹?你经常去我那里,应该知道照月轩有多好对吧?”
“是。”薛答应微笑点头:“用姐姐的话说,照月轩的地理环境,堪称得天独厚。尤其靠着小园,春天可以挖菜挖笋;夏季可以捞鱼捞虾;秋季可以采摘成熟的果子;冬季可以围炉赏雪吃烤肉,兴致上来,还能破开冰层,抓几条肥鱼烤……”
“行了行了,听你的话,我知道你已经充分领略到照月轩的美好,不用再说下去了。”
看着陈答应和悦嫔的眼神变化,以宁溪月“一不怕耻二不怕死”的厚脸皮,都觉着有些发烫,连忙补救道:“而且这么好的地方,还地处偏僻,可以远离后宫纷争,你们说,多好啊!我怎么可能舍得离开?素云,抛开规矩道理,你说,你舍得离开吗?”
素云想起自己和姜德海秋桂等人亲自布置出来的前院后院,各个房间,乃至小厨房和仓库那里的杂物,无不是他们辛勤劳动的成果,真是怎么想都如世外桃源一般,因也不得不承认:“是,娘娘,奴婢也舍不得。”
“这就是了。”宁溪月一拍手,忽听悦嫔迟疑道:“好虽好,可那里离养心殿太远了,每次皇上过去,也不方便啊。妹妹纵然有远离后宫纷争的心,皇上却要舍近求远,这恐怕不成的。”
“没关系吧。”宁溪月用手绢擦了擦嘴:“皇上每天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和大臣们商讨国事,这久坐对人身体不好,照月轩离得远,他每天过来,就当锻炼了。”
众人:……
敢理直气壮让皇帝陛下多走冤枉路,还敢说当做锻炼这种话,后宫中大概也就这么一号人物了吧?
“那个……我这是关心爱护皇上的龙体,可没有半点不敬的意思啊,你们别误会。”
宁溪月从众人眼神中看出她们心中所想,连忙澄清:“其实不但是我,皇上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他来照月轩,从来不动用步辇仪仗,都是自己走路来的。”
“竟有此事?”
悦嫔和陈答应都震惊了,只有素云忍不住仰首四十五度角望天,心想娘娘啊,皇上为什么每次都步行来照月轩,您心里没点数吗?那不是你总爱作死,皇上也不知犯了什么邪,就爱看你作死,所以每次都是为了听墙角方便,才不动用步辇仪仗的吗?
正在心里狂吐槽,就听薛答应道:“咦?怎么皇上的凤船到了对岸?啊!好像是皇上下船了,这是怎么回事?”
悦嫔摇着团扇笑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凑在一起,彼此之间可不是说的热闹?想来皇上一刻不得清静,索性下去寻个清闲罢了。”
“咦?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在皇上面前都不消停吗?”这不应该啊,她们就不怕皇上心烦?”
悦嫔摇头道:“皇后和贵妃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从每次家宴上的情形,妹妹也该明白一二了。说实话,去年除夕和今年端午的家宴,还幸亏有妹妹分担,不然的话,不知是怎样呢。”
宁溪月:……
“算了吧,这个火力我宁愿不分担,让我在角落里清清静静吃顿饭就好。从前听爹爹说御赐的宴席也就那么回事,但两顿家宴吃下来,我却觉着很好,御厨们的手艺还是很厉害的。等下次中秋家宴,我再传授他们几道新菜,希望大家好奇之下,都能把注意力放在菜肴上,不辜负每一粒粮食,莫要为了拔尖要强浪费口水。”
悦嫔掩口笑道:“妹妹倒是好心,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想。我觉着,别说几样新奇菜肴,你就是把天上的龙肝凤髓弄下来,也不可能得一场清清静静的家宴。”
她们在这里言谈投机,殊不知这番景象都落在谭锋眼中。
少年天子收回目光,身体随着网床轻轻动了动,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身旁于得禄道:“上次让你查的事情,都查的怎样了?”
于得禄躬身道:“回皇上,已经查清楚了。呃……宫中几位娘娘的家族,确实和南边那些大家族来往密切。”
谭锋目光转厉,好半晌方沉声道:“都和哪些大家族有来往?”
于得禄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小心翼翼道:“这其中,威宁公府和魏国公府与南边的廖家以及周家来往密切,长兴侯府与王家来往密切……”
谭锋听完,又是半晌不语,然后身子慢慢坐起来,冷笑道:“我若是南边那些大家族的主事人,这样的盟友,不要也罢,利欲熏心之下,竟连大祸临头的危险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通报个消息,要这种盟友在朝中,有什么用?”
于得禄不敢答言,却见谭锋又躺下去,淡淡道:“宁家那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