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反正就是她推我下去的,不然难道我还会自己跳下去不成?”
曹贵人无法反驳,却也绝不愿意自己的努力就这样付诸东流,她可是跳水,跳水了啊,差点儿被淹死。
等等……她不是差点儿被淹死,她是差点儿被这个女人害死,她摁着自己的头不肯松手,还趁机在自己脖子后挠了两把。
这里宁溪月正说着:“我可没说你是自己跳下去的,但你这样信誓旦旦就不对。你没有抓到宛儿的手,怎么就敢一口咬定是她推你下去呢?也许是别人不小心碰到你……”
不等说完,就见曹贵人猛地抬起头来,眼神跟要吃了她似得,指着她大叫道:“是你,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对,是你要害死我。指使丫头推我下水,你还生怕我不死,自己也跳下来害我。”
什么情况这是?这女人忽然失心疯了?
宁溪月吃惊地瞪大眼睛,就见曹贵人又转向谭锋,哭诉道:“皇上,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宁贵人恃宠行凶,她真的要害死我……”
谭锋面色一沉,原本还是看戏的目光猛地就冷冽下来,盯着曹贵人一字一字道:“你知道污蔑陷害的后果,再说一遍,你确定是宁贵人害你?”
“没错,就是她,臣妾敢发誓。”
曹贵人回忆起了宁溪月“行凶”的过程,认为对方肯定是要害死自己,这毋庸置疑,于是也敢发誓了。一边就披头散发下了床,跪在谭锋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声堵气噎,别提多可怜凄惨。
嫔妃们却是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当时的情形,大家都看见了。也不知这曹贵人怎么忽然得了失心疯,好好儿的,你咬死是那宫女推你下水不就好了?就算她不死,皇上为了安慰你,总也得罚点什么。现在忽然来了这一出,别说宁溪月还是皇上宠爱的女人,就算是个普通宫嫔,这种指控明显也是无稽之谈,没看见皇上那脸色都冷得吓人吗?
曹贵人完了。
在场嫔妃们依靠丰富的宫斗经验和对谭锋心思的揣摩,不约而同得出这样结论。然而却也有几个人例外,宁溪月这平时不认真研究宫斗案例的吃货,就是其中一个。
此时看见曹贵人在那里悲切哭嚎,口口声声说自己要置她于死地,她只觉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姐不过就是为了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就把杀人罪名我往我头上扣。哼!不就是比卖惨吗?谁不会啊。
一念及此,便也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下,眼圈含泪,颤声哽咽道:“皇上明鉴,臣妾当时看见曹贵人落水,一时情急救人,就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你胡说,我脖子上还有你挠出来的伤口,你敢说是为了救我?”
曹贵人也明白这是到了你死我活的紧要关头,一低头,将头发拨开,把脖子后面的伤痕展示给谭锋看。
宁溪月理都没理她,强自平静道:“臣妾下去后,曹贵人许是因为太害怕了,抓着臣妾,就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不住挣扎。臣妾也是养尊处优,哪有什么力气?被她一挣,也慌了手脚,想把她的头抱出来,可身子又失了平衡,想是就在这期间,不小心将曹贵人脖子抓伤了。但臣妾真的是救人心切,这份心意苍天可表,还有各位娘娘,都可以为臣妾作证。对了,还有那些救人的太监,他们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宁溪月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平静下来,但就因为这份平静,所以偶尔流露出的颤抖才更表现出她内心的失望和痛苦。在后宫生存,嫔妃们不是铁石心肠也差不多了,然而此时听了她这番话,有几个人想起自己曾经被陷害污蔑的过往经历,竟也忍不住感同身受,心有戚戚。
就连谭锋都有些动容,伸手扶起宁溪月,叹息道:“朕怎会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我相信你是救人心切。”
“是,皇上,宁贵人当时确是奋不顾身,臣妾等都是亲眼所见,可以为证。”
皇帝陛下都把调子定下来了,不顺杆爬一下,那也不配在后宫做主子。于是皇后率先起身表明态度,接着舒妃玉妃等人也都站起来,表示愿意为宁溪月证明。皇贵妃等人心中明明恨得牙根痒痒,可大势所趋之下,她们也没办法,只能起身捏着鼻子为宁溪月作证。
“人人都这样说,你还有何话说?”
谭锋转向曹贵人,声音冰冷,就见她面色惨白,慌乱道:“不……不是这样的,她……她胡说,娘娘们都被她蒙蔽了。当时我在水里,她按着我的头,不让我出来,还挠我。皇上,臣妾发誓,这都是真的,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
或许是已经预见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曹贵人的叫声蓦然转为凄切尖厉。
宁溪月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凄然道:“皇上,臣妾不是不知道,这后宫里也有一些争斗,可臣妾总想着,那不过是大家无聊了,你坏坏我,我弄弄你,如此而已。大家都是陪王伴驾的姐妹,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哪里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恨呢?所以看到曹贵人落水,臣妾真的是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跳下去救她。因为这是一条人命,臣妾过去和曹贵人有过节,但人命之前,那点过节又算得了什么?可……可臣妾万万没想到,曹贵人……曹贵人她对我竟会如此痛恨。皇上,难道在这后宫里,做一个好人就这么难吗?臣妾……臣妾真的只是想做个好人而已啊!皇上……呜呜呜……”
不等说完,便低头掩面痛哭,一边在心里道:小样儿,不知适可而止,竟非要置我和宛儿于死地,你既不仁,便休怪我无义。哼!比演技,姐会输给你?
“你没有错。”谭锋叹了口气,从椅子中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亲自将宁溪月扶起,沉声道:“错的是有的人心思狭隘,无事生非。来人。”
“皇上,奴才在。”
于得禄从进了清平殿,基本上就没他什么事儿了,此时终于捞到出场机会,连忙上前一步,只听谭锋冷冷道:“曹贵人心思狠毒,污蔑陷害,无所不用其极。即日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皇上……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曹贵人惊惶大叫,声音未落,便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竟是再度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皇上,这惩罚是不是有些重了?毕竟曹贵人落水的原因还未查明。”
皇贵妃明知谭锋盛怒,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为曹贵人说话,不然会寒了其他人的心,毕竟曹贵人此次虽是咎由自取,但确实是因为她才落得如此下场。
“朕便是要用这样重的惩罚,给后宫一个警示。若不能惩恶扬善,这后宫会变成什么样子?曹云秀不过是个小小贵人,就敢如此大胆,不严惩的话,以后人人效仿,又当如何?”
“是。”
皇贵妃叹了口气,心中也是怒火滔天,暗道这个曹云秀委实愚蠢,竟连半点眼色火候都不会看,那个时候,你豁出去咽下这口气又能怎样?怎么竟攀诬起来了?你当皇上是眼里能揉下沙子的人?连他都敢糊弄,活该后半辈子在冷宫度过。
宁溪月倒是有些不忍,然而一想到曹贵人为了害死宛儿,竟能豁出去投水,这是何等的仇恨和决绝?人家都恨不能要自己的命了,她还善良个锤子。就算今日自己心软,替她求情,难道还指望她会感激?说不定到时候不用进冷宫,抽冷子再兴风作浪一次,自己真会被她害死呢。
一念及此,便坚定了决心,假装心灰意冷的只低头抹眼泪,对倒在地上显得格外可怜无助的曹贵人看都不看一眼。
事情了结,因为地点是清平殿,接下来的事自有舒妃打理。待皇帝和嫔妃们走后,她身旁大宫女便走过来,抱怨道:“真是,这是怎么说?平白无故惹了这个晦气。不行,奴婢得赶紧让人烧些符水,驱一驱这晦气。”
舒妃坐在椅子中,摇头道:“这不算什么。我担心的是,那宁氏经此一事,终于要成气候了。”
“娘娘多虑了吧?这一次的事,奴婢也是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凭良心说,的确就是曹贵人有心要害宁贵人身边的宫女,结果没想到宁贵人竟会亲自下去救她,导致功亏一篑,偏偏关键时刻她脑子还不清醒,随意攀诬,这才惹恼皇上,被打入冷宫。说起来,这也是她咎由自取,并非宁贵人得宠,皇上有意偏袒的结果。怎么娘娘就断定宁贵人要成气候了呢?”
舒妃摇头道:“皇上虽然不是有意偏袒,然而这个惩罚,委实是太重了。什么杀一儆百?后宫中这样事还少了?怎么从前不见这样严厉?不过是因为皇上真的心疼了,发怒了,所以曹贵人才摊上这样灭顶之灾。有了他这份宠幸,宁贵人虽然位份不高,终究也高枕无忧了。且她不与皇后和皇贵妃任何一方亲近,自成一派,从此之后,可不就又是一股新势力?你看着吧,有今日这份救人之功,咱们皇上说不定便能以此为借口,封她为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