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再不复相逢。
可没想到只过了短短几个月,他就又遇上了那位姑娘。
那是皇后娘娘设的春宴,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公子小姐们,都受邀前来了。温禧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也知道谢皇后设下这宴会的意图,纵使意兴阑珊,到底还是打扮妥帖地去了。
他承袭了来自生母的柔婉和温氏皇族的清贵,生得颇为俊秀,即便年少,往那儿一站,也还是有不少小姐往她的身上看去。
不过宴席上风头最盛的,还是谢氏的大小姐谢紫萝。人人都说她是京城第一的佳人,绝代风华。还有人窃窃私语,说谢紫萝和皇长兄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弟,以后定是要嫁给他的。
温禧远远地看了一眼谢大小姐,美则美矣,却没放在心上。
他行至一处亭榭,却听到了几道不甚友好的女声。几道影子围住了一个人,不怀好意地把她挤来挤去。
“孟挽庭,你怎么穿着这一身就来了?也不怕脏了皇后娘娘的地方?”
“该不会是没有衣裳穿吧?我刚刚看到你妹妹那一身,可是中川来的碧面锦,你怎么还穿着旧年过时的衣裳啊?这一身放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儿来的侍女呢。”
“可别埋汰侍女,我家丫头们戴的首饰,可比她头上的金贵多了!”
“哪儿能和你比呢?你跟在谢大小姐身后,好东西还能少?”
温禧:“……”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真是没想到,自己躲清闲随便来一处,都能撞上这种事情。他心中感慨万千,虽然自己身为皇子,明面上没人敢如此轻言侮辱,但是拐弯抹角的讥讽,背地里使绊子,可没少受过,一时间对那被围住的女娘,生起同病相怜之意。
听这几个人的言语,那位小姐似乎是生母早逝,养在不慈的继母和偏心的爹手下,这么重要的宴会,所有女娘都恨不得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打扮得烨然光鲜,她却只能这样将就,实在是可怜。
正是叹惋,却听到一道清凌凌的声音:
“你们能让开一点吗?挤得这么近,味儿熏到我了。”
温禧差点没咳出来。
好吧,是他想多了,以为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小可怜,原来是个牙尖嘴利,不肯吃亏的小刺猬?
“孟挽庭!你竟然敢辱骂我们!”
“我何时辱骂你们了,只是说几位擦粉擦得太多了而已。怎么,原来你以为我说的是臭味?”
“你”
“这里是皇后娘娘设的宴,你确定要在这里对我动手?”
“……”
温禧直起身子来,愈发觉得这声音有一些耳熟。
“那边的公子,听得差不多了吧?”
被一语道破,他讪讪地走了出来,微微一拱手,便和那女子对视上了,两人都愣怔了一瞬。
是她。
那日林间邂逅,犹恐相逢是梦中,没想到缘分天定,竟然让他又遇上她了?
孟挽庭,原来她叫孟挽庭。不知道是哪两个名字,寂寞空庭春欲晚吗?
其他贵女们看到他的服饰,便立即齐齐跪了下来,面露怯色:“参见五殿下!”
听到这称呼,孟挽庭的脸上呈现出痴然讶异之色,跟着其他人行了礼,却没忍住偷偷抬眼打量他,没想到正对上了他的目光。
两厢对视的瞬间,犹如金风玉露一相逢。
从皇后的宴会里退下,温禧便神色恍惚起来,忙不迭地派人去打听她的身世,是否已有婚配。
应当是没有许配的人家的吧?就算有,她那继母后爹还能给她相看什么好亲事吗?
底下的人很快把她的一切都呈了上来。梁京孟氏并不算多么显赫的人家,她的生父也只是官至五品的员外郎。这样的出身,要做皇子妃,其实是远远不够的。
温禧满腹心事,煎熬无比,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五更天的时候突然坐起来,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醒一醒,你也只是个庶子而已,以为有多高贵吗?她怎么就配不上了?况且,说不定她早已经有了心上人,还看不上你呢,在这儿一个人自作多情起来,想得可太多了!
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之后,温禧一改之前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恨不得在自己宫里种蘑菇的行事风格,把所有能参加的宴会都参加了个遍,连皇后娘娘都纳罕起来,问起他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儿臣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能再像以前一样毫不知事,深居简出呢?”
他没敢说实话,想等着和她确定心意了,再去求皇后娘娘赐婚。说起来,皇后虽然对他没有多温和,但也是个十分大度的嫡母,对庶子们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自己亲自求娶,娘娘肯定会帮他的。若是直接说了,挽庭却不愿意,到时候弄巧成拙,硬逼着他嫁给自己,反而是他不想看到的场景。
湖畔水前,听风吟月,几番言笑晏晏,到最后渐渐情谊秾秾,心意切切。再一次见面,他望着她抱琴拨弦的模样,把自己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
那是大梁皇子们到了十六岁以后,父皇亲自赏的,也是用来送给皇子妃的聘礼。
孟挽庭却没有接,望着他轻咬朱唇,言之凿凿:“殿下现在应当已经知道了我娘的生平,当明白,我是绝倒不可能做人妾室的。”
“我不是要你做我的妾室!”温禧一下子急了,连忙坦诚心意,“我是想,求娶你做我的正妃。”
没想到会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孟挽庭眼波微动,慢慢湿润:“以我的出身……”
“没关系的,我会去向母后求情。”温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也知道,我没有什么大出息,在宫里也是可有可无的人。我的正妃人选,和皇长兄他们的怎么可能一样呢?身世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担心。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意你愿意吗?”
望着他情真意切的脸,和额角急出来的汗,孟挽庭面露踌躇,几番纠结,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挽庭,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把你放到了心上。“伸出手的一瞬间,她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今生今世,我绝不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