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蒹儿:……
这确实是她的本意,但是哪有像嘉元公主这样直通通地说出来的?只能勉强笑笑:“小女岂敢这么想公主呢?既然如此,还请公主为我等解惑。”
她还真不信了,嘉元公主真得愿意当众揭开自己的身世?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本公主的生身祖父,曾经游历过这座梅园,留下了一篇诗文罢了,听说他甚是喜欢此地的花卉。”南枝坦然道。
众夫人:“……”
宗室妇们原本还以为,嘉元公主会遮遮掩掩这件事情,耻于揭开。她们还打算一会儿旁敲侧击呢,谁知道人家自己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让她们怎么接话?
公主殿下,您知道自己那位亲祖父,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吗?他是一个害死无数人,连累无数人,在绍永一朝人人讳莫若深的千古罪臣,你自个儿差点因为这个小命都不保了,现在居然如此堂而皇之,仿佛您的祖父还是什么名满天下,青史留名的贤相一般,不害臊吗?
岂料,望着诸人涨红成猪肝色,一副为难的模样,嘉元公主竟然道:“说起来,姑母特意选了梅园设宴,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吧?”
她的眼眶有一些湿润了,竟然上前握住了昌怡长公主的手,十分感动道:“姑母,您这么为阿枝体谅着想,阿枝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为好了。”
昌怡长公主似乎也十分动容,回握住她:“傻孩子,你和姑母气什么?”
站在两人旁边的温西瑶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昌怡姑母和小五,什么时候背着自己关系如此亲密了?明明今日一早,她带着小五拜见姑母的时候,她们俩之间的氛围还很陌生啊?彼此对视了许久,才开始说话。
却见昌怡长公主面向诸人,道:“这件事不用本宫说,你们大概也听说过一二,只是被许多人传来传去,添油加醋,反而生出不妥来。今日本宫宴请大家也是为了这个,有什么不如当面说清楚了,免得以后又传出来什么不像样的话来,污了皇家名誉!”
长公主的拥趸立刻附和:“我们岂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是一等一的敞亮人?既然如此,长公主有什么教诲,还请直言!”
“如你们所知嘉元她确实不是陛下的女儿。而是先帝一朝楚太傅的孙女儿。”昌怡公主叹了一口气,“当年朝纲被奸人把控,明璋太子为了皇室,也为了天下百姓,自戕明志。楚太傅一族,也因此被奸人逼上了末路。幸而陛下有先见之明,又心怀仁义,在先帝的授意之下,把嘉元抱到了自己府里养大,如此已有十七年矣。”
“姚贼就是得知了嘉元的身份,所以把她掳走,一来想以她要挟爱女心切的陛下,二来想控制她收揽楚氏余泽的势力。好在嘉元有勇有谋,不仅没有让姚贼得逞,反而和支援的阿越一起,诛杀姚贼,救出溧王,立下了大功。小小年纪有如此胆魄,实在不堕楚氏英名,也不负陛下多年的教养啊!”
诸位夫人,尤其是府里人亲身经历过汴州行宫之事的命妇们,表情简直是惨不忍睹。
“在先帝的授意下”?长公主编瞎话脸都不红一下的吗?这要是先帝的意思,当日还是太子的陛下,又怎么会差点被废啊?说得好像楚氏满门惨死,没有先帝一份功劳似的!
“如今楚氏门人,不白之冤得以洗清,万千英才重归陛下手下,实在是天大的好事。只可惜楚太傅一门,不能死而复生。”昌怡长公主似乎颇为感慨,声音都有些哽咽。
南枝怔了怔,从长公主原本浮夸的言辞里,听出了此时的一抹真情。
她是在真得难过。
为楚氏难过,为她那个惨死的皇兄难过,为那个原本可以到来,却胎死腹中,再也没有机会降临的盛世而难过。
“姑母……”南枝掏出自己的手帕,为她擦了擦眼角,两人目光相对的一瞬间,似乎有千言万语碰撞开来,有凛冽的杀意,有试探的敌意,却也有难得的相知之感。她们奇异地理解,此刻对方真正的心情。
无论抱有怎样不同的目的,此刻唯有她们二人,是真心为那群慷慨赴死,以身试新法的人痛心的。
“好在,现在还有嘉元。”昌怡长公主收敛了所有泄露的悲伤,拍了拍她的手,“陛下已经决定,正式认嘉元为义女,并恢复明璋变法时所有清白忠臣的名誉了!”
诸女闻言,立刻俯身跪拜,齐声道:“陛下圣明!”
那些原本还想用南枝身世说事的人,都哑了声,尤其是和六族关系甚是亲密的夫人们,简直快要坐不下去了。
长公主一口一个“奸臣”“奸人”的,简直是指着六族的鼻子骂。真是岂有此理,当日明明是明璋太子太过过分,他们……
六族的夫人们意欲辩驳,却发现周围慢慢地空了,原先坐在她们身边的人,不露痕迹地远离起她们,仿佛生怕和她们“同流合污”一般。她们身为六族之人,还是第一次在梁京里受到这种待遇。
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质的变化。
平蒹儿望着站在长公主身边的南枝,暗暗咬了咬嘴唇,还想说什么,却听见身后有人议论道:
“既然这么说,那看来恪王和嘉元公主的婚事,也是板上钉钉啰?”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一个是捧在手心的养女,一个是倚重的儿子,又情投意合,不是正好?”
“就是,既然是义女,那这也不违背什么礼法……”
“说不定,当初陛下收养嘉元公主的时候,就是抱着指腹为婚,把儿媳妇养大的打算呢?不然好端端的给别人养女儿做什么?”
“你说得有道理啊!”
“天家的事情,看着就罢了,哪里轮得着咱们多嘴?“
豫郡王妃等一众宗室妇,都讨了好大一个没脸,足见嘉元公主的地位之高了,而且说不定这一位还是以后的中宫呢……
这样想着,诸位夫人愈发恭敬起来,十分老实地继续赏菊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