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庶女南枝 > 第四百五十二章 并不同路
    戚慎却坚定道:“戚和有负圣恩,哪怕陛下要网开一面,老臣也不能轻饶他!还请陛下降旨,黜了他的职位!”

    “这……”原本还以为右相大人要求情的正熙帝,哪里知道他反其道而行,不过也正中自己下怀,在戚慎的强力要求下,真得罢了戚和的官。

    消息一出,前朝众人也觉得诧异。

    谁都知道,戚和并不是戚氏嫡支子弟,而是区区汴州旁支的庶子,以他的出身,原本走不到这个地位。是戚慎见他能干,处事有章法,把他一手提拔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最后记到了嫡支里。

    结果这一次,戚和不过是“犯了个小错”,右相就如此严厉地劝皇帝罢黜了他?未免太狠心了。

    接着,就又有戚党的人站出来,说戚和受柳谌蒙蔽,走个门路求个情,都受到这样的惩罚,足见天子刑罚綦省,威行如流,整顿吏治的大决心、大魄力。

    “……”被右相和大学士推着做到这个地步的正熙帝,被戴了高帽,心情十分复杂。

    既然陛下这次的决心如此坚决,想必也不会轻易放过主犯柳谌了。

    原本以柳谌的职位,和这次案件影响之广,其间还有许多流程要走。结果被诸党这么一运作,他的死罪竟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为了防止柳谌又去走什么门路,皇帝还下令,把柳谌下了死狱,和所有人断绝联系。

    戚慎这才放下心来。

    柳谌的事情,还是在柳谌这里终止吧。

    这个族侄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直到纸包不住火了才跪地哭求,实在让他失望至极。可是这么多年的栽培不是假的,戚和其他事情的妥帖也不是假的,因此愈发让他心中郁郁。

    几天之间,他就好像又衰老许多。

    他已经一个人扛着戚氏,走了太久了。

    那一日走出凤阁的时候,戚慎忽而眼前一黑,脚下差点被绊了一跤。幸而身旁经过的一人,及时伸手扶住了他,他才没有摔倒,斯文扫地。

    “右相大人,没事吧?”

    戚慎平复了一会儿,才又恢复清明,于是站直了身子摆摆手,苦笑一声:“老了啊,老了啊。”

    心里再不服老,身体却做不了假,今年开春以来,他的精力愈发不如以前了。原本想着慢慢把事情交接给后辈,哪里知道没多久就又出了这些事。

    戚慎定睛一看,才发现扶住他的是一个面生的年轻官员,看上去才及冠的模样,生得唇红齿白,乖巧机灵,让人心生喜欢,便和煦道:“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值啊?”

    那后生笑了笑,笑如春风:“下官名唤薛让,在翰林院当值。”

    这个年轻人,竟然不像其他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一样十分紧张,也没有因为右相大人的和善而受宠若惊,反而闲适自得,没有过分逢迎,又不失恭敬,举止得体,好像和他认识很久一样自如,让戚慎愈发生了好感。

    他点了点头:“你是去岁登第的进士?后生可畏啊。”

    “正是。”薛让不卑不亢道,“蒙圣上恩典,恩师教诲,小子才有了机会,为朝廷效力。”

    “你是国子监的?”

    戚慎被他搀扶着走了一小截路,见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巴结自己的意思,言辞里绕不开皇帝,几句话看似简单,实则滴水不漏,圆滑而不失锐意,心里称道,是个眼明心亮之士。

    可惜这样的儿郎,没有出自戚氏。

    戚慎坐上马车离开的时候,掀起帘子道:“你去哪里,老夫的车可以送你一程。”

    翰林院俸禄微薄,这个后生也不像自己有车驾的模样。

    没想到那后生躬身一礼,浅笑回绝:“多谢右相大人爱惜,只可惜小子和大人,并不同路。”

    戚慎点了点头,吩咐车夫驾车离开,也没有多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毕竟此时此刻的他,心里还在记挂着柳谌的案子。

    直到几天之后的大朝会上,戚慎又再一次认识了这个名唤“薛让”的后辈,才真正明白,那一天他那句“并不同路”的真正含义。

    大朝会上,大理寺和归仁殿又提起了柳谌案例的细节,听得正熙帝脑袋大:“该怎么惩治就怎么惩治,如今民间议论纷纷,早些结案,平息民怨,恢复朝廷才是重中之重!至于今年的贡生人选……着归仁殿和礼部重新酌选,御史台监察,不得再有任何纰漏!”

    众臣彼此看了一眼,都知道柳谌这一次死罪难逃,不过好在事情解决得利落干净。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落下帷幕的时候,御史台陈标却又出列禀告道:

    “且慢!陛下,臣有一言!”

    “何事?”正熙帝挥了挥手,“卿但说无妨!”

    “前几日,有一官员写了封弹劾柳谌的折子,送到了微臣这里,其中详述的案子,不可谓不大。微臣不敢擅专,又怕直接呈上去,折子到不了陛下手里,所以趁着今日大朝会,拿了出来。”

    这番话说了出来,正熙帝的眼皮子就一跳。

    又是“不敢擅专”又是“怕”,陈标说出来也不脸红吗?这个棒槌可谓是御史台第一利刃,先帝在位的时候,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不怕死的玩意儿,刀架在脖子上,都要把拿刀之人痛骂一顿。偏偏先帝对其他人苛责,就对他格外宽容,可能是觉得陈大夫那张嘴,给大朝会留了许多热闹看吧,居然一直留着他的性命。

    这硬茬留到了正熙朝,那就更是点火的炮仗,文武百官几乎没有不被他骂过的,连皇帝自己都被他梗着脖子上谏骂过好几次,他居然好意思说什么“怕”?这是在阴阳怪气谁呢?

    但是此人不结党不攀附,有一说一,刚正不阿的作风,又确实让正熙帝放心,还能给自己博个从谏如流的美名。

    “陈卿但说无妨,朕的面前,谁敢装神弄鬼!”正熙帝拍了一下龙椅,倒是颇有一番帝王威仪,如果他的眼睛没有下意识觑一眼左右二相的话,那就更有模有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