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慎放弃了让这个朽木孙子开窍的可能性,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你给我在监门府卫夹起尾巴做人,每日按时当值!若是让我知道你又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我非打断你一条腿不可!”
戚淼喏喏称是,见祖父一挥手连忙跑路,结果又被叫住。
“对了,听说你已经两个月没去杨丫头屋里了?”戚慎目光如锥。
“……祖父!”戚淼跳了起来,“别的孙儿都能答应!以后我好好当值,也不随便吃酒打人了可就是这一件,我实在是做不到啊!祖父,您也知道杨皎那个模样,跟疯了根本没差别,孙儿……孙儿白天看到她都瘆人得慌,夜里哪敢还去她屋里睡啊……”
杨家人除了杨皎和杨经栩都死光了,她爹还是被当众受酷刑而死,能不疯吗?能把她救下来,又按照约定娶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戚淼到现在都还记得洞房花烛之夜的情景,别人的娘子千娇百媚,他的娘子倒好,直勾勾盯着自己一晚上,活像是来索命的女鬼!
“哪有你说得那么偏颇?”戚慎蹙眉,“杨皎前几天还为了你悉心学习熬汤,等你等了一晚上,结果你呢?看都不去看她一眼……”
“祖父,孙儿退下了……”戚淼打着哈哈,一脸尴尬,只是不应声。
见他走了,戚慎无奈地一摇头,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人各有命,哪里能强求呢?本来这件事,就是他做祖父的利用了淼儿的婚事。
不多时,一个打扮不起眼的下人,疾步进了书房,给右相大人带来了一封密函。
“这”戚慎定睛一看,脸色愈发凝重。
密函来自他的心腹,说前段时间归仁殿学士荀励安,给陛下上了一道折子,接着皇帝就在大朝会散了之后,把礼部尚书、国子监祭酒等人留了下来。
具体什么情况,那边瞒得很严,但是从结果分析,心腹推测,这件事似乎和今年的贡生有关系。
国子监贡生是从整个大梁里招收的德才兼备的学生,无一不是小小年纪才学出众之辈,每一科中第之人,有许多都是国子监出来的,人选招收的程序,向来十分严格,不亚于春闱。
这是出了什么事,让皇帝闹出这么多动作?
而且还这样瞒着他?
戚慎心中凛然。
正熙帝倚重信任他,远胜于谢仲澜,所以登基之后遇上什么拿不准的事情,一向是先告知于他,看看他的想法,然后再听其余朝臣的想法。怎么这一次,皇帝如此防备于他?
没过多久,戚慎就从皇帝那里知道了答案。
三月下旬,兴庆殿内,一张折子被扔到了地上,原本对他还算敬重的正熙帝,这一次却是怒气难掩,背着手踱来踱去:“戚相你荐的好人,做的好事!”
戚慎把那折子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封弹劾礼部仪制清吏司员外郎柳谌的的长文,里面详述了柳谌负责今年贡生酌选的时候,收取贿赂,中饱私的始末,柳谌竟然动了手脚,让一些无才无德的富家子弟进了名单。
事情是从南府梓州开始爆发的。
贡生名单封禁起来后,只有官府里负责此事的人才知道结果,原本不会泄露。谁知道这一次,那被家里人用银子砸开门路的富家子弟,和朋友出去喝酒,喝多了互相吹嘘之间,一不小心说了出来,偏偏被同酒楼其他书生听见。两拨人马当场吵了起来,到最后竟然大打出手,那富家子弟盛气凌人,支使着自己的手下人,把另一波的书生束缚起来,往污水里按,极尽侮辱,还要嘲笑:
“你们天天苦读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落了选!反而是我这个你们口中的不学无术之徒,马上就要上京去国子监了!”
那几个受伤的书生义愤填膺,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整个梓州的书生居然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于是集结起来,到官学那里闹事,又请出了大家前辈出面,施加压力,逼迫官府提前把名单公之于众。
这就捅了马蜂窝了。
结果一公布,里面赫然有那纨绔的名姓,甚至还不止一个,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次的文人闹事,没能被及时压制下来,反而愈演愈烈,到最后,甚至还有朝廷命官被书生们打得鼻青脸肿,狼狈而逃。
梓州那边无可奈何,把事情传到了京城,又传到了国子监,最后到了归仁殿。荀励安带着自己的人和御史台的人火速出击,便发现酌选贡生的过程中,柳谌多次出手干涉,涉嫌受贿。
正熙帝听到书生游行几个字,眼前就是一黑。
去岁恩科一切顺利,民间一派高歌颂扬,他还沾沾自喜呢,结果新年一过,礼部的人就又闹出来这些幺蛾子了!本想问问戚慎如何是好,荀励安却及时地提醒了一句:
“陛下,微臣听闻,戚相是柳大人当年那一科的座师,对他也有提拔之恩。”
正熙帝打了个激灵,立刻打消主意,瞒着戚慎让荀励安主查此事。
于是等到戚慎听到消息的时候,柳谌的罪名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荀励安的动作实在是快,又或者他们这次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又有谁和他们互相配合,第一时间就把柳谌行事的整个过程扒了个一清二楚,甚至连那些富人请柳大人吃饭时,他和坐在自己腿上的歌姬说了什么调笑的话,都被详细地写在了呈给皇帝的文书上了。
“……”看到这个手笔,戚慎的牙根一紧。
温越!
那小子就是身在千里之外,也不忘挖坑让自己翻个大跟斗!他居然还思索什么,温越离京太久,居然也不怕失去对京城局势的控制云云。如今来看,他真是为恪王爷多虑了!
更让他怒火中烧的还是柳谌,背着他做下这种事,居然一点准备也没有,简直就像是对准了别人的圈套往里面跳一样!
而让戚慎没有想到的是,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大理寺的人奉皇命抄检了柳谌的宅子,又发现了许多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