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铣知道那个邵小爷,是这一次给他们东靖军护送军粮而来的,也知道那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而且很是嫉妒他们将军少年英才。
“怎么?五爷,那一位经常给少将军惹麻烦?”任铣活动了一下双掌,把指节捏得咯嘣响,显然是打算,一旦听到奚五爷说个“是”,就去好好收拾那个麻烦的纨绔一次,让他学学什么是兄友弟悌。
“哎?倒也不是。”见他误会,奚五爷连忙把人拦住,“怎么说呢?这位爷虽说确实被公主养得娇气难伺候,但……人也不是什么坏人,以前大概就是小孩子脾气。他在柏云关的这段时间,其实还不错。”
原本以为这个小少爷来的第一天,就缠着少将军开小灶,必定半点苦头也不肯吃。谁知道第二天开始,他就跟着他们一起吃那些普通饭菜了,虽然脸上的表情跟被逼良为娼似的,起码没有撒娇使性。后来跟着他们守城军一起操练,居然还咬牙坚持下来。
只是好多次,中途累得昏了过去,成了聂军医那里的常。
少将军:“你并非东靖军的一员,不需要参加这些。”
“你……你看不起我是吧!”
邵小爷摸了摸腿上摔打出来的伤痕,反而被他一句话激得继续了下去,虽然每次都半死不活,十成命只剩下了一成,但坚持没倒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让他们这些看在眼里军汉们,也从一开始的嗤笑,到后面又是好笑又是感叹,渐渐接纳了他。
要不然怎么说他们将军是天生将才呢?这种兵都能教得有模有样的!
就只是一点,未免太黏糊了。
怎么一会儿没见到少将军,眼睛就到处瞟?杀了几个羯人,还得特意跑到少将军那儿邀功请赏,让他都要没眼看了。
奚五爷倒是也有点理解,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到处危险,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依赖的亲属在身边……
总比他一开始以为的,这小少爷厌恶不敬少将军要好得多。
大营外。
“他们从哪个方向去的?什么时候出发的?”
平安冻得哆哆嗦嗦,勉强露出来个脑袋:“那……那条路,半个时辰前出发的。”
“嗯。”奚屿安心里有了底,好歹还体贴地加了一句,“抓稳了!”
“啊?”平安还在发怔,便听见座下那匹他认不出的神驹,嘴里发出一声嘶鸣,接着自己身下就犹如山体崩塌一般,剧烈地起伏起落,来不及闭上的嘴灌进去一肚子冷风,脑袋差点没从脖子上晃下来。
救命啊
风驰电掣间,平安迷迷糊糊地想,自己现在是在马上,还是骑在一条龙的身上腾云驾雾呢?公子啊,这次大概神佛也保佑不了你了。
奚将军的骑术,果然不是“不务正业的京城纨绔”和“班门弄斧的丹州文官”能望其项背的,不多时,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这个臭小子玩不辞而别那套,跟人跑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停在半路打情骂俏?看来是笃定不会有人追过来啊?
也不知道这俩是在做什么,姓杨的居然还把他弟弟锁了起来,手往他脸上乱摸?那个没出息的在自己跟前也是白操练了这么久,这都挣脱不开哦,或许是故意得也说不定!
奚屿安看得牙根痒痒,又想起了这个“杨大人”刚来到柏云关的时候,邵霁那个丢人现眼的模样了,竟然直接就往人身上扑,又是哭又是笑,嘴里念叨个不停,活像是几十年没见到对方似的。
到了夜里睡觉还不消停,拉着他不停道;
“哥,你知道吗?经栩可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原本就想告诉你,从柏云关离开的时候,就去丹州找他的呢!谁知道他居然先一步来了!我跟你说啊,你别看他看着文质彬彬的,其实……”
听得他心烦意燥,拿被子把人的头整个蒙住,邵霁才消停下来。
结果睡觉之前,他居然还从被窝里钻出来,顶着一头乱毛,极其认真地重复道:“哥,咳咳,经栩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他……他要是有哪里惹你生气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别跟他动手,有话好好说?”
想到这里,奚屿安没了耐心,娴熟地收紧了缰绳,长吁一声,座下宝骢立刻心领神会地横进了二人之间。
奚屿安伸出手来,一把抓住邵霁,把他从杨经栩的手里拉出来。
“好玩吗?”
“……”听到这个声音,邵霁如蒙雷击,转头对上了奚屿安愠怒的眸子,人先矮了一截,“哥……”
这心虚的模样,也不知道背着他做了什么。
“奚将军。”杨经栩看到来人,立刻行了个礼,从原本轻松打闹的状态,变回了天衣无缝的自矜端肃。
“杨大人,就这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地,要把阿霁带去丹州,怕是有些不妥吧?”奚屿安淡淡道。
“奚将军,邵霁与下官是多年好友,此次同行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还给您留了消息。您这么一副下官挟持他奔逃的模样,反倒是让下官奇怪。”杨经栩望着奚屿安气势汹汹地问罪,心中不愉,反击道,“何况,若是下官记得不错的话,他并非东靖军的一员,要去什么地方,也不受奚将军的管制吧?”
奚将军日理万机,连自己娘子的安危都不管不顾,倒是管弟弟管得这么紧,这么大的人了,去哪儿还要经过他的同意?邵霁看着机灵,实则是个傻的,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傻小子被人拿捏辖制了。
好一个“多年好友”。
奚屿安敏感地察觉到了杨经栩语气里隐含的对自己的敌意,暗中警惕。
“……哥,你先放开我。”邵霁见两人针锋相对,不仅头疼,心里更是仰天长啸。
他每天都在心惊胆战,生怕哪天醒来就听说自己兄弟被亲哥打死了,结果这俩人居然还是乌鸡眼起来,还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
“哥,消消气,是我错了。”邵霁连忙讨好道,“真得是我非要跟着经栩去的,你别怪他。都怪我没和你说一声就跑出来了。来,放手放手,有话好好说……”
奚屿安:……
消什么气?听完他的话,更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