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祺涨红了脸,不掩怒气道
“周大人说得没错,小人确实认识颐乐宫那位半夏宫女,只是并不是如周大人猜测得那样离谱,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过是因为,那位宫女有意和小人做个对食,还几次三番纠缠于小人。但小人不愿意,又不好伤她的心,或者被人知道了害她受罚,所以找了个时间说清楚罢了!”
“至于周大人所说的她姑母病重的事情,小人闻所未闻,更没有那么多银子去帮忙退一步说,我就是有那么多钱,和她无亲无故的,为什么要帮她啊!”
说到最后,杜长祺的语气已经掩饰怒意,甚至直接自称起“我”了,看起来确实被“纠缠”得不轻。
温廷“周大人说长祺和这件案子有关系,还有更直接的证据吗?”
“有啊,殿下,半夏那几次行动不明的时期,杜公公能不能说说,自己当时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周文诫点了几个日期时辰。
杜长祺长吸一口气“……就是那几个时候,她一直来找我不肯走!”
周文诫“公公烦恼,为什么不求助于郡王呢?”
“周大人,您是前朝重臣,哪里知道我们做奴才的生存之道。平日里生怕给主子找麻烦,惹了厌弃,自然是能私下里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怎么好拿这种事情求到主子那里?难道还让主子一个郡王,去训斥贵妃的宫女离他的太监远一点吗?”杜长祺语气微微嘲讽。
温廷叹了一口气“长祺,这种事情以后不用和本王气。”
周文诫被讽了个满脸,有些挂不住。
就在他以为线索又断了的时候,搜查半夏家里的属下们,却又有了新发现。
有人把她们家掘地三尺,挖出了一个小包,包里有一小瓶没有用完的药,还有一对成色十分不错的水头很足的镯子。大理寺把那镯子的来路给查了又查,追根溯源,最后又查到了杜长祺的头上。
更重要的是,经过太医署万太医的检验,那瓶子里的药,就是导致七殿下中毒之物破乌罕。而盛放此药的瓶子,也是宫里的。
内务府所用的每一个器皿,包括这种小瓶子,都是记录在册,而且拥有标志和序号的,就是为了让每个物事的来龙去脉都一清二楚,出了事情好追责。
而那个小瓶子,就是从温廷那里传出来的。
拿着这些东西,这一次,周大人没再气,直接把人给下了狱,然后写了洋洋洒洒的折子,呈到了御前。
“……”
正熙帝听完,眉头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拂了拂周文诫的折子,好半天才道“所以呢!你们在那个杜长祺的口中,撬出来什么了吗!”
周文诫结巴了一句,低下头来“陛下,那个杜长祺,骨头非常硬,一口咬死了和他没有关系,什么也不肯说……呃,其他的,微臣还在继续审……”
“废物!”正熙帝一脚踹在他的腿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那个杜长祺只是一个太监而已,按照你查出来的,他还不是什么可能有势力有仇怨的罪臣之后,而是穷苦百姓人家送进宫里净身的。到现在父母都还健在,家里情况也都查得一清二白。
那他有什么理由去害小七?啊?更重要的是,破乌罕是西南蛮族的不传密毒,他是怎么弄到手的?你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周文诫哆嗦了一下,微微抬眼觑了觑皇帝,欲言又止。
“……”正熙帝接收到他的那一眼,突然冷静下来,心头凛冽。
不,这些东西,周文诫怎么可能没想过呢?只是有些猜想,他不敢直言罢了。
杜长祺没有理由害小七,也没有途径得到破乌罕,那说明他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听谁的命?谁有这个理由这个途径,谁又能让杜长祺豁出命来,心甘情愿为他做这些事?
正熙帝胸口一片冰凉。
好像有什么一直以来摇摇欲坠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砸了下来,砸得他眼花耳鸣。
不可能
怎么会呢?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多年以前的画面。他的两个儿子,一大一小相互倚靠着,大点的那个摇头晃脑地念着论语,试图教会小的那个;小的那个懵懵懂懂地跟着读了半路,十个字错了五个字,一脸天真地望着兄长。
还有上京路上遇险的时候,展儿吓得大哭,廷儿明明害怕得牙齿发抖,却还是把弟弟抱进怀里安慰的模样。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廷儿和展儿从小一起长大,那孩子素来温柔和软,忠义孝悌,不像他的兄长,机关算尽,无情无义,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家人当作棋子利用。
他怎么会对展儿下这种毒手!
正熙帝愣怔地摇头,不肯相信,下一瞬抬手给了周文诫一个响亮的耳光,像是要打醒他,又像是想打醒自己。
“周文诫,朕是要你查明真相,不是为了听你跟朕说这些没有证据的屁话。”正熙帝一字一句,眼底带了阴鸷之色。
“……微臣,微臣知道了。”
周文诫喉结滚了滚,艰涩地应下,低下头的瞬间,恍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站在正熙帝的面前,而是又站在了当年的绍永帝面前,于是颤颤巍巍地退下了。
回去之后,周文诫狠下心来,让属下的人把杨经栩当年留下来的那些“宝贝们”,全都在杜长祺的身上用了一轮又一轮。
他就不信了,是杨大人厉害,还是这太监的骨头厉害!
这期间,温廷又好几次找上了周文诫。
“周大人,没有证据就滥用私刑,这就是大理寺办案的规矩吗?”
周文诫因为这个案子被迫把上头人得罪了遍,半点好处没得到,反而被皇帝一顿骂,心里正是一团火,闻言也恼了。
“郡王殿下,正所谓瓜田李下,这件案子您还是明哲保身为好,用不这因小失大,为了心疼这个奴才,插手大理寺办案。”
这个顺宁郡王,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呢,还给杜长祺出头了,他到底有没有认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话说起来,郡王是怎么知道我们有没有用私刑的?莫非是私下里见了这个要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