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最偏远的一角,坐落着座疏阔朴素的两居卧房。挑院子的时候,晏临章便看中了他离小西门近的地理位置。左拐就能出府,直通丹州现在唯一一个能用的校场,比其他地方更方便。
偷情也方便。
南枝被轻轻放在了床上,塌陷下去的一瞬间,她便感到某种属于另一个人独有的气息,从干净的床单被单传出来,将她笼罩住。
是晏临章的气息。
和温越的截然不同,陌生得让她不安。
“你疯了?”直到这个时候,她终于有些心慌,原本笃定晏临章不会真对她做什么的想法,开始动摇。
动弹不得的身体,和晏临章冷酷的表情,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这个让她不设防的友人,居然真得对她下了药。
晏临章将头埋在她的肩颈,那一瞬间,某种窒息般的情绪,仿佛通过紧挨的皮肤,从他身上传到了她的心头。
苦闷、绝望、挣扎、决然,
唯独没有后悔。
“我的确是疯了。”他闷闷的声音伴随着低笑,震荡着吐落在她的肩头,带来滚烫的热度。
“来丹州的这些日子以来,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我都煎熬无比。我看着你和他走在一起的模样,就嫉妒得发狂,却只能一次次对自己说:他们没有可能。”
“临章,别这样……”
“你为他磨伤了腿,为他辗转反侧,然后告诉我,你甘之如饴?嗯?”
晏临章缓缓抬起头来,抚摸着南枝的脸颊,动作温柔又爱怜,脸上却没有表情。
“那我算什么,你们俩的见证人?”
他手上突然一用力,死死捏住她的下颔:“那晚你一力支持我和你们同行,我高兴了几天,之后才回过味来。
你支持是因为想看到我吗?
不是,你是记挂着温越,要我豁命保护他呢!”
心如刀割。
他保护温越当然是职责所在,可这和被阿枝想让他给温越卖命能一样吗!
涉水镇上,他听从温越的命令,一丝不苟地砍了一上午毛竹,满手扎得伤痕累累。
他一个人坐着给自己抹药的时候,她在哪儿呢?在浓情蜜意地给温越喂饭,看也没看他一眼。
真是,太难看了。
晏临章,你怎么会落到这样难看的地步?
他的眼角沁出一抹恨意,欺身而来,攫取了那片朝思暮想的柔软。
南枝陡然睁大了双眼。
“不要……”
微弱的拒绝声被吞没于唇角。
唇齿相接的一瞬间,没有感受到如愿以偿的甘美,心中反而升起了更加磅礴的悲伤。
察觉到抵抗,晏临章无情地锢住她的脸。
“唔……”
呼吸被掠夺,思绪也被掠夺,只能被迫地跟着他一起,沉沦在这场盛大的悲伤里。
临章,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嘶”
对峙间,好像有什么被咬破了,血腥味充斥着,反而激起更多暴戾的欲念。
想征服,想占据。
如果温越可以的话,他为什么不行?
晏临章的眼睛有些发红,布满伤口的手抓住了衣料。
突然,一抹冰凉的咸涩落在他的唇角。
他的动作像是被操控着暂停了。
晏临章放开了她,垂下眼睛。
挣扎中,心爱之人偏过了头,雪白的颈子露了出来,因为长时间的拉锯而爬上了大片红色,直攀上双颊,让她前所未有的动人。
但眼角却有泪水不断地滚落,一颗一颗,直砸进他的心底。
南枝无声地哭着,浑身都在发抖,闭上眼睛不愿意看他。
热度褪去,凉意渐渐回转,清醒过来的晏临章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其实,最开始并没有真得想做什么。
执念太久,一时成魔,但也只是想拥有一个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刻。
他只要好好地看着她,解一解瘾,然后想清楚,至于后果,全都抛诸脑后。
然而嫉妒掺情,是无解的剧毒入肺腑,冲动之下,欲望丛生。
他颓然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是我混账。”他苦笑一声,“别怕……我……我不碰你……”
“咻”
破空之声,如光似电。
晏临章一惊,下意识地飞身挡在南枝床前。
一根箭矢从屋顶的漏瓦缝隙中,没入他的肩头。
又几块砖瓦被翻开,一道黑影轻巧地从屋顶翻了进来,望着倒在地上挣扎的晏临章,鼓了鼓掌,摇头道:
“哎呀哎呀,真是白看那么久,还以为能看场活春宫呢!都到这一步了居然还退了,啧,真是没用,难怪被嫌弃。”
晏临章咬紧牙根,徒手折断了箭尾,反手往黑衣人身上刺去。
“咦?”黑衣人一边躲避一边接招,啧啧称赞,“不错啊?中了这箭居然还能撑着站起来?”
他声音戏谑,手下招式却狠辣,一掌劈在快站不起来的晏临章胸前,便让他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临章!”南枝脸色变了。
黑衣人不解地挠挠头:“怎么又心疼了?他到底是不是你情郎啊!”
“……别耍了!真要命了哎。”屋顶上传来一道骂爹声,“你非要磨蹭到救兵赶来吗!”
恪郡王的人跟鬼似得,天天守着阴魂不散,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这人还玩起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黑衣人不耐烦地掏出个绳子。
“你敢碰她一根汗毛,我绝不会放过你!”晏临章艰难地爬到南枝身旁,拦在黑衣人和她中间。血液不断地从伤口渗了出来,染满青衣。
“哎呀你放心,我对这么点大的丫头片子不感兴趣。”
绳子一抛,把两人绑在了一起。
“看你痴得可怜,索性满足你一会儿啊,跟心上人绑一起的滋味还不错吧?哥哥这捆仙锁,今天就做了月老绳……”
黑衣人喋喋不休,屋顶上的同伙听不下去地掩住了耳朵。
这完蛋玩意儿,以后能不能少看点戏文,还捆仙锁,丢人丢到人质跟前了。
行风鹌鹑似得缩着头,一边驾起轻功带着主子往刺史府赶,一边还不忘给快冒烟的主子做劝导:
“主子啊,这个……反正郡主也那么大了对吧,这种事堵不如疏,晏都尉也算青年才俊,额……真打坏了晏侯爷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闭嘴!”
温越一脚踹开晏临章的房门,脸色变了。
屋里空无一人,屋顶漏着个缺口,地面上还有一摊血迹,不知道是谁人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