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学,刘虎就嗷嗷的跑向自家小卖部。
有了钱秀秀要跟徐晓云合伙做生意的事,陈梅严重感觉到了地位的威胁,更加像块牛皮糖似的有空就粘在徐晓云跟前。
两人正在小卖部看店,锃光瓦亮的小脑壳满脸委屈的一头就冲了进来。
“小虎?”
经过检讨书事件,陈梅再也不想写那玩意,再也不想干看着别人吃肉自己吃素了,那种痛苦,谁经历谁知道。
见刘虎撅着小嘴,委委屈屈的模样,张开手就要把他抱。
“小婶!”刘虎却一头扎进徐晓云怀里。
看起来冲的猛,实际上力度轻轻的,时刻牢记徐晓云怀孕了不能冲撞到这件事,要不然撞出啥事来,小叔肯定就不让小婶抱抱他了。
“呜呜呜,小婶,我再也不当驴了!”
徐晓云:“???”
他说的啥?
刘虎哭声戛然而止,接着哭的更大声。
“完了小婶,我脑子也成驴脑子了,我的意思是再也不当和尚了!”
去他的清心寡欲!
再说他这几天肉照常吃、香香照常想,也没啥用啊。
驴……和尚……
“有人骂你秃驴了?”
刘虎委屈的点头,又摸摸脑袋。
“小婶,我头发啥时候才能长出来啊。”
早知道开学前就不让奶奶把刚长出来的头发茬剃一遍,好怀念以前秀发飘扬的时候。
见刘虎是要抱徐晓云而不是抱自己,陈梅也不酸,恰好有人来买东西,就给拿东西、收钱。
徐晓云用了半天时间告诉他骂秃驴是那些人不对,就算他是假和尚,对真和尚也不能那么说。
好不容易才让他把眼泪止住。
“那我也不当和尚了。”
下午上学,刘虎去找甜甜等几个前小媳妇玩。
甜甜却哼了声,伸手一挥,“姐妹们,走!”才不要跟他玩。
是他先不跟她们玩的。
其她三个也哼的一声扭头,看都不看刘虎,被她们单方面抛弃了。
刘虎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们全走了,伸出尔康手,“甜甜、小红、小雨、芳芳!”
多么深情又感人的呼唤。
可是四个人没有一个回头,把刘虎彻底抛弃在阳光下。
呜呜呜,怎么她们都不理他了!
刘虎想不明白,晚上放学回家后,又呜呜叫着在徐晓云怀里哭了一通。
“有没有出息,别人家的小男孩都是跟小男孩玩,你倒好,就会跟一堆小女孩玩,人家不跟你玩你就找别人,还哭,哭什么哭!”陈梅骂道。
“你、你原先不是看见我很小女孩玩很高兴吗?”刘虎抽噎。
陈梅的话被堵住,她那是拿看儿媳妇的眼神看,但谁乐意自家的男孩长大了还整天混在女孩堆里,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
分开也好,瞅瞅,就知道哭。
刘虎伤心了一天,吃饭的时候都多吃了半碗,原以为吃撑了就不那么难受了,结果更难受,动都动不了,躺在炕上哎呦哎呦直叫唤。
苗翠香啪的一下拍他肚子上。
“吃那么多能不难受吗,也不怕撑死。”
“怎么可能,奶,真有撑死的呀?为啥大哥就从来没撑死过。”
当然有,苗翠香活那么大年纪,什么没见过。
以前闹饥荒的时候,人饿的皮包骨,突然有了粮食就拼命的吃。
那时候的粮食又不是大米白面,哪有那么多细粮,都是糙米、高粱面甚至麦麸这种喂牲口的东西。
吃多了再一喝水,不好消化又涨肚,再加上长时间吃不饱,就给撑死了。
“……你大哥那是天赋异禀,你能跟他比?”
听完苗翠香说的,刘虎觉得她说的对,爬着下了炕。
挺着比陈梅小些的圆肚子痛苦的在院子里慢腾腾遛弯,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医学奇迹,男的也能怀孕了。
红河村小学,刘虎的肚子已经恢复正常,但还是有点丧,手托着下巴不停叹气。
同桌问他,“你老叹啥气?”
“唉,你知道人为什么活着吗?”
爹说了,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要是不思考这些问题,整天就知道傻乎乎的吃喝玩乐,跟大黄又有什么两样?
同桌挠头,“不知道。”他在说啥,听不懂。
“你们这种俗人是不会懂的。人活着得有光、才有希望,我的光没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刘虎转头看着窗外,满院子学生都在玩,特别热闹。
但是那里没有属于他的那一份热闹。
同桌继续挠头,挠的掉在桌子上一堆细小的皮屑。
所以,他的光就是当和尚、还有跟一群娘兮兮、就知道哭的女孩玩?
没有了光,也不想当秃驴的刘虎很在意自己的光头,抱着刘老高的胳膊让他给编个特别小的草帽上课戴。
帽子不大,也不影响其他同学,老师也没管。
下了课,他背着手,围着学校墙边转圈。
他,就是那行走在热闹之外、超凡脱俗的大侠,这些庸俗的人是不会懂的他这个层次的东西的。
唉,寂寞如雪啊!
学校教室前的一大片空地的最西边,立着个铁双杠和两个铁秋千,那是学校里唯二的活动器材,不管上体育课还是平时都是最容易发生争抢的。
金宝和银宝就坐在双杠上,人蔫蔫的。
是的,尽管不情愿,徐老太还是把他们送来学校上课了。
晚上回家,照例在六双眼睛的监督下写作业。
六双啊!多么丧心病狂!
偷着玩都偷不到。
金宝和银宝怎么都想不到,他们有喜欢上上学的一天。
不是因为喜欢学习,而是因为在学校它有课间,上四十五分钟还给休息十分钟呢,在家徐老太哪管这!
后天数学随堂考张卷子,也是新学期开学后,考的第一张卷子。
两个人心里头直打鼓。
“大哥,要是咱俩没及格咋办?我不想挨打了。”银宝一点都不觉得这段时间的学习有啥用。
还是书上的字认识他,他不认识书。
“我也不想。”
兄弟俩对视,齐齐叹了口气。
开学了,奶奶说打手打厉害了没法写作业,再打就打屁股。
屁股种了只是不能坐着,站着一样能上课。
奶奶想住大楼房,为啥不自己努力,非要让他们努力!他们不想住啊!
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们都要愁死了。
“不管玉皇大帝还是啥,快来拯救我们吧,谁能拯救我,我就叫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