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拼命往人后躲。
被推到前排的人,又扎着脑袋从人缝中间可劲儿往后钻。
傻九妹哪肯放过,上前噼里啪啦一顿胖揍,直打得那些人哭爹喊娘,狼嚎鬼泣,折胳膊断腿的,满地呻吟叫痛。
符员外想阻拦,可他年老体弱的,根本上不到近前。
加上九妹拳脚太快,只看见几道虚影,人就倒下一地,如雷霆般迅疾。
符家儿郎们看他打得实在过瘾,可心里又都捏了一把汗,怕她闯下滔天大祸,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在堂下劝止。
“爹,咱回家去!”
九妹重又“故伎重演”了。
她背对符员外,弓下身子,准备背着他回家。
符员外哪敢走啊,又劝不动九妹,只得谎称歇一会儿,让九妹和儿子们先回去。
其实走到这一步,符员外心头的争执之心,已经完全被冰浇灭了。
他看出想打赢官司,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好在儿子符继已然没事,看孩子们都平安保全,他心里已经坦然。
至于那要不回来的五百亩土地......
想到这土地,符员外的辛酸就涌上心头。
为了这土地,符家经历了生死之劫,百般摧残。他自己也受了不少身心折磨。
他太累了。
他都怀疑自己这么坚持,到底对不对。如果第一步就放弃,那么,至少他的儿子们,还不至于被姚弼害得七零八落。
“唉......”
随着一声长叹,符员外脸上又泗泪横流。
不能让儿子们再受他连累,不能让九妹因为他惹祸。
符家所有的劫数,都由他这土埋半截的老头子,一力承担了吧。
收起了思绪的纷乱,符员外往大堂上方的公案处看过去。
堂上空无一人,只有公案下方的桌围布在瑟瑟发抖。
“符清,带九妹和你弟弟们都回家!”
符员外严厉地吩咐道,
“这里的事,谁都不准再管!谁违背我今日的话,谁就是符家的不肖子孙!”
他已经做好打算,要独自承担所有的罪责,给这土地一案一个了结。
“爹”
所有符家人,都听出了符员外此话中的不祥之意。
“都给我回去!带上你们这个傻妹妹,回去关起来,千万不要让她再惹祸!”
符老太和儿郎们迟迟疑疑,却也不敢违背符员外的心愿,只得唤九妹,想带她离开。
“别让搅闹公堂的罪犯逃了!给我围住!”
忽然外面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和喧嚷声,随之一帮全副武装的官兵冲了进来。
原来,趁着九妹大打四方之时,阮德发慌忙派一个手下去搬救兵,将锦衣卫请过来了。
符家人面面相觑,都知道来者不善,深深为九妹捏了把汗。
见援兵到了,方德发将心放回肚里,从公案下爬出来,指着满地狼藉对指挥使说:
“您瞧!堂堂刑部大堂,被搅乱如此,简直罪无可恕!”
指挥使其实一进门就看见了,就问方德发:
“什么人干的?”
阮德发立即手指九妹,
“就是她!刘大人赶紧命人将此罪犯拿下!立刻严惩不贷,以正国法!”
姚弼在地上,抬起像猪头一样肿胀的脑袋,指着九妹对指挥使说:
“快!快将这个罪犯拿下,立即处斩!”
“她是个傻子啊,大人”
符员外赶紧跪倒在地,膝行到指挥使跟前,拉住了他的袍角:
“大人,我女儿是个傻子!街坊邻舍无人不知,她是个傻子啊所有罪责,小老儿一并承担!杀了小的吧!让小的承担所有罪责......”
“不行!”
姚弼由仆从搀扶着站起来,他觉得九妹委实可恶,威胁又太大,自己还被她好一番痛揍,恨得咬牙切齿,决心一定得杀掉她出气。
就算是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能不给姚相面子的。
因此,姚弼骄横地指着九妹,说:
“这个疯子,竟敢大闹刑部大堂,简直是谋反作乱!指挥使大人,赶紧叫你的人将此罪犯诛杀!”
指挥使使劲儿包着嘴,竭力止住自己的笑意。
姚弼被揍得水深火热混沌一片的脸,看起来好笑极了。
不过,他也确实不必因为一个疯女子,而得罪了炙手可热的姚相。
因此,指挥使对符家人的苦苦央求充耳不闻,吩咐手下道:
“你们立即将此人拿......”
他指向疯女的手臂蓦地停顿一下,即刻缩了回来,眼睛瞪得老大,像见鬼了似的。
“先停下!”
指挥使突然又喝止手下,往前走了两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九妹。
他再次开口时,语气里的颐指气使荡然无存了,脸上还带着些笑意似的:
“请问,你是什么人?”
阮德发和京兆尹对望一眼,满脸诧异。
“小女子九妹!”
被问者一拍胸膛,“怎么?!你想跟我打架?!”
“不不不不不!”
指挥使连连摆手,一个劲儿否认,
“不打不打,听说九妹的功夫极其厉害,下官......呃,不,本官怎么敢跟您打架呢?
“本官就是想问清楚:您是何人?”
“我是何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符九妹,符九妹就是我!”九妹自豪地拍着胸膛说。
指挥使再次将九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问道:
“九妹,你父亲是谁?母亲何人?”
九妹指指符员外:“这是我爹!”
再指指符老太和那些符家儿郎:“那是我娘!那是我大哥,二哥,四哥,三哥......”
挨着一个一个介绍了个遍。
指挥使看这九妹确实够傻,问不出什么,就走到符员外跟前,问道:
“敢问老人家,符九妹真的是您的女儿?是亲生的吗?”
符员外嘴唇颤抖了一下,略有迟疑。
符九妹今日闯下大祸,必须将她与符家紧密相连,才有救她的一线希望。
因为符家的案子,是天晟帝关注的案子。暗箱操作的几率会小很多。
将九妹捆绑在符家案子里,她才能更安全一些。
于是,符员外很肯定地告诉指挥使:
“她是老朽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