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老太赶紧跟着跑到院子里,果然看到二人厮打在一起。
“放开!都给我放开!”
符老太高声喝道。
原以为他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听话孝顺,哪知二人只停顿下来,却还剑拔弩张,彼此拉扯着对方,谁都不肯松手。
“都快放手!”
符老太又吩咐一声。
然而,那俩人依旧高度戒备地盯视着对方。
当一人突然要抽身逃走的时候,另一人立刻没命地追过去,死死将对方拖住。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依旧是黄鹰抓住鹞子的脚,谁都不肯相让。
“老五!我是你哥!你得听我的!别再执拗了!再耽搁,可就晚了!快放手!”
“这次你听我!”
老五喘着粗气,神情刚毅,
“我在官场呆过,比你懂得多。老四的情况,我也更了解,能说清楚。必须我去!你快撒手!”
“你犟什么?!你看看你那体格!”
老二捣捣老五,
“三十杖下来,你小命没了!还怎么告御状,诉冤情?!你想要老父亲再受刑不成?!再不放手,我对你不气!”
符老太和兄弟们这才明白:老二和老五争着去敲登闻鼓鸣冤,谁也不肯退让,才闹得不可开交。
“娘!”
老五见挣脱不了老二的拉拽,扭头求助于符老太,
“您快说句话,让老二放手,别坏我的事儿!耽误不起了!”
符老太张了张口,心如刀绞。
儿子都是她的手心手背,不管哪个受刑,她都一样疼啊!
“你们......都还年轻......”
符老太颤着声音说,
“这敲登闻鼓的事,交给娘亲我!我已过了花甲之年,没几年活头了,就是死,也不亏了!”
她拿起墙边的拐杖拄着,快步往大门边走,一边吩咐车夫:
“备车!上京城!”
话音未落,就听院外马蹄声响,人马喧嚷,一队官兵闯进院来。
就见一个首领模样的人问道:
“这里是不是符员外的家?”
“正是!”
符老太心里一紧,可是神态、语气都很镇定。
他们一家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都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了。
“哦。”
那首领点点头,说:
“陛下有旨:符继暂免斩刑,其案子和符员外土地纠纷案,交由刑部重新查清问明,具实上奏。”
就像是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刺穿了重重黑云,给符家人重新带来了希望。
符家人喜泪如雨。
听官军这意思,皇帝亲自过问此案了。
可见,云亭寺的长老见到了太后,并且面陈了符家的遭遇,皇帝就下令将此案移交刑部,重新审理了。
官兵走后,符家人相拥垂泪,百般酸楚涌上心头。
然而,短暂的欢欣过后,又有一块儿巨石,压在了众人心头。
原来,老五忽然想到,如今的刑部尚书阮德发,也是姚相的门生,太子的死党,与姚家交往甚密。
指望他得罪他的恩师和主子,明镜高悬地判案,只怕有点儿异想天开。
可不管怎样,毕竟是案件重审,还有皇帝亲自过问,想必那阮德发也不敢太过颠倒黑白吧。
符家人又是担心,又存希望,惴惴不安地熬过了一天。
次日,符家人被获准到场听审,都站在刑部大堂下边缘处,紧张地看刑部审理他们家的案子。
衙役手中的木棍快速地捣着地,“威武”之声令人心惊胆颤。
符员外和符继披枷带锁,被带到了大堂上跪着。
阮德发神色威严,正襟危坐在“正大光明”牌匾下,往堂下扫视一眼,开言道:
“今日,就先审理符继刺驾一案吧!”
符老太手哆嗦着,手心因出汗湿漉漉的。
符家人一个个都屏住了气,大气都不敢出,焦灼地盯着堂上的动静。
阮大人很详细地询问着刺驾案的相关当事人。
他神情郑重,眉宇间的神色正义凛然,明察秋毫,公正勘问,毫无徇私舞弊之状。
案情随着阮大人步步深入的审问,真相大白。
阮大人当堂宣布了判决结果:
符继刺驾一案,系护驾侍卫守职严格,误将告御状的符继当成刺。经本官查明,当日符继身上并未藏利刃,可知并无歹意。
判决道:符继无罪,当堂释放。
于是命符继在卷宗上签名摁指印,此案了结。
听到这个判决结果,符家人欢天喜地,额手相庆。
阮大人又说:即日天色已晚,强买土地一案,改日再另行审判。
同时,考虑到符员外年事已高,身体又有伤,可放其回家疗养,次日再准时到堂应诉。
这下,符家人全对阮德发大人感恩戴德,全都跪地叩首言谢,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他们都相信:这个阮大人能秉公断案,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
官场的黑暗,还是被他们低估了。
他们不会知道,阮德发今日之断案,全是按照姚相事先安排好的棋局,一步步走的。
对姚弼抢夺符员外家田地的事,姚相之前也从京兆尹那里听闻过,只是并没有理会。
让他没想到的是:此案竟上达天听,天晟帝将案件交给刑部重审。
姚相惊出一身冷汗,回府后,立即将姚弼和京兆尹唤来,详问此事。
当听完原委,姚相指着姚弼痛斥道:
“糊涂!糊涂!你这次可捅大篓子了!搞不好,整个姚家都会被你葬送进去!”
“哥,谁能想到他一个小小农户,竟有这么大能量?!事到如今,只能仰仗哥哥想个办法,救救小弟了!”
姚相如同困兽一般,在屋里走来走向,思量对策。
姚弼跟姚相是近亲,若仗势欺人的罪证坐实,必定会连累到姚家,所以,符员外这一案,必得瞒天过海,绝不能让姚弼输官司。
可陛下命此案重审,结果必得有所更改,不然在具折上奏时,只怕难以取信天晟帝。
因此,姚相与京兆尹等人经过密谋筹划,决定将刺驾一事翻案,但务必将土地一事定成铁案。
之后,他们便开始缜密地策划,反复推敲,将此案所需人证物证方方面面都筹备好,力求天衣无缝,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