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就这样吧,只要看着她幸福就够了。
当他再一次去华国的时候,却看见她一个人在路灯下哭泣。
那削瘦的身影,颤抖的双肩,穿过指缝的泪珠,那拼命刻制地,却又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哭声,无不让他心颤。
他问她为什么哭,是不是那个男人欺负她了,她却不肯说,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把她拥在怀里,不带任何杂念,只是疼惜。
她没有反抗,他想,应该是他的怀抱给了她安慰。
没多久,他的病情出现反复,他仓皇回国,之后,他听说,她嫁了一个平庸的男人,生了个女儿。
而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数年间,缠绵病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叫到身边,告诉他那段往事,交待他,如果有生之年,遇上她们母女,一定要替他问候她们。
如果她们过的不好,你就认她为妹妹。
这么说,连DNA都不用验了。
她根本不是弗朗斯家的人。
温悦身躯轻颤,嘴角的弧度,讽刺的厉害。
她是真没想到,原来,她这个弗朗斯女儿的身份,都是小弗朗斯杜撰来的。见她过的不好,送给她的。
只是,老弗朗斯,他当真是一个极好的男人,母亲没有嫁给他,真是可惜了。
“那么,弗朗斯家女继承人的身份,也是哥哥为了和顾遇演戏,送给我的吧?”
“哥哥其实没有病。”
温悦眼中荒凉向着弗朗斯。
弗朗斯咳了一声,样子有点儿尴尬,他装病,她才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弗朗斯家的女继承人,人人仰慕。
人人敬畏,震慑恶人。
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学习各种自我保护的技能,譬如,射击。
还可以让她,拥有可以和顾遇抗衡的资本,在心里上,能舒服一些。
当然,这都是他和顾遇,两人商量好的。
“呃……”
弗朗斯眉毛抖动,他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悦却笑了笑,微微垂下的眼眸荒凉更甚。
“那么,哥哥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老家主,他有说吗?”
温悦的心绪反倒平复下来了,那些怒呀、怨呀都消失了。因为,她连恼呀,怨呀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
弗朗斯目光温和坚定。
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但父亲却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半晌都一言不发。他也便不问了。
每个人,都有他不想提的事。
不管那女孩儿是谁的孩子,见到了,就认过来当妹妹好了。+
温悦嘴角讥诮的勾了勾,闹了一场,她到底还是一个身份不名的弃儿。一个被亲生父亲弃之不顾的女儿。
温悦心头一阵萧索,“算了,当我没来。”
她对着弗朗斯挤出一个笑来,那个笑,没有任何的真情实意,只有荒凉和虚无。
温悦转身走了。
只是进了电梯那一刻,泪水湿了眼睫。
所以,她当初与顾遇决裂,毅然来到里昂,他是知道,她和弗朗斯家,其实没有任何关系的。
他就那么看着她带着满腔恨意奔赴里昂,跳进他和弗朗斯织的网,又在数月后,回去,掐他的医疗命脉。
这像不像“楚门的世界”?
而她就是那个主人公。
温悦的眼泪流着流着,就笑出来了。
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笑话。
所有的人都是演员,只看着她一个傻子。
……
书房里,弗朗斯给顾遇打了个电话,“她知道我们没有关系了。”
顾遇:“你告诉她了?”
能听出来,他呼吸都促了几分,显然是恼了。
弗朗斯:“我不告诉,她就要去挖我祖坟,验DNA了。”
顾遇:……
这倒是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算了。”
他结束了通话。
只是心里头颤颤不安的。总怕发生些什么事。
“怎么了?”
斯蒂芬走过来。
“我太太,她知道她和弗朗斯家,其实没有血缘了。”
顾遇眉间幽沉,忧虑很深。
斯蒂芬就沉默下来。
那一刻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睛里也不知道是转过了什么样的情绪,然而仍然只是淡淡的两个字:“是嘛。”
不是老弗朗斯家的孩子,又是谁家的呢?
她还和谁有过。难道是曲明洋的吗?或者,根本就是那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市井男人的。
斯蒂芬嘴角勾出轻蔑的弧度。
在那盏路灯下,他曾亲眼看见过,老弗朗斯抱着陈冰玉,两人看起来可是很亲密呢!
曲明洋,也是她的爱慕者啊!
而最后,她嫁了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陈冰玉,你到底跟过几个男人!
“斯蒂芬先生?”
顾遇话说完,却看到斯蒂芬眼睛里风云涌动,周身腾着一股戾气,便唤了一声。
斯蒂芬方才回了神智,他笑笑,“怎么?”
顾遇:“我现在要去里昂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斯蒂芬:“好。”
……
曲文川久等温悦没回来,心头便升起担忧,他给她打电话,那边也不接。曲文川很担心。
他把电话打到丽纱那边,结果丽纱很惊讶,“小姐,她早就走了啊!”
曲文川心下腾时一紧。
“调一下你们那里的监控,她不见了。”
丽纱听后大惊,立刻亲自去调监控,监控显示,温悦并没有回曲文川的公寓,她去了另一个方向,去那个方向只有一个可能。
弗朗斯家的墓地
温悦跪在老弗朗斯的墓前,就那么定定地,凝视着照片上的人。
像弗朗斯故事里讲的那样,他是那么温和儒雅的一个人。他的爱刻制、隐忍、却又浓烈,即使是临终,却还记挂着她们母女。
温悦多想,他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爸爸!”
她叫了一声,眼泪已是止不住。
曲文川和沈郁书,以及曲文皓心急火燎的出现在弗朗斯家的墓地。
圣诞节的小雪飘飘忽忽的落下来,弗朗斯家的墓地也被薄雪覆盖,温悦的身上也覆了一层雪,远远看着,就是一个雪人儿。
曲文川这心呢!
被人揉碎了一般。
他大步流星奔过去。
“温悦?”
“温姐姐?”
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温悦口唇青紫,大口的呼着气,却似根本喘不上来。
曲文川将她抱起,转身奔向远处停泊的车子。
一上车,便立刻开了暖风。
沈郁书脱下自己的大衣裹在她身上。
“温姐姐,你怎么跑这儿了,会冻坏的啊!温姐姐,你怎么了?你说话?”
沈郁书吓坏了,眼见着温悦靠在椅背上,一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吓的六神皆乱。
曲文皓眉眼焦灼担忧,“这傻子,不把自己虐出个病来,她都不甘心!”
温悦喘不上气,她觉得呼吸好困难,以前也有过这种状况,可从来没像现在这般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