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逐渐打透了顾遇的衣服,渗进肌理,他拧了眉,然而,仍然没有要躲的意思。
她说了,他在这等着她,她便和他谈,他便会等下去。
温度骤降,寒意刺骨,那个站在台阶下的人,仍然挺直着脊背,只是能看出,他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唇色隐隐发青。
丽纱看了看窗外,视线转向温悦时,欲言又止。可是温悦没有理会的意思,她便把到了口边的话又咽下了。
有些人,总是要受到一些惩罚的。
雨一直下,到了下班的时间,还没有停止的意思,温悦从休息室的柜子里拿了件大衣出来,裹紧自己,现在的温度,比之早上出来的时候,下降了十几度不止。
温悦穿着大衣出去,顾遇还站在那儿。没有用午餐,站了七八个小时,淋了五个小时的雨,英俊的脸,早白的像纸。头发和身上全都湿淋淋的。看之就只有一个字:冷。
他轻轻开口:“温悦?”
温悦微微弯了下唇,“辛苦了顾先生,只是你这样子,也换不回我孩子的命,改变不了,你对婚姻不忠的事实,所以,我们还是没什么好说的。”
温悦美目里讽刺明显,她笑了一下,转身钻进直接开到台阶下的车子里,就那么走了。
雨中,顾遇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温悦没有回头看,心上并不是很舒服,眼窝也热热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别向车窗外。
沈郁书打了电话过来,说她和曲文皓已经回曲文川的宅子了,问她要不要过去。
温悦说要。
大雨转成细雨,到她的车子在曲文川寓所外面停下时,落雨已经停了。天边出现了湛蓝。
沈郁书和曲文皓把烧烤架子搬到了院子里,晚餐准备烧烤。
曲文川站在厅的窗子前,目视着窗外,直到看到那道熟悉的倩影,他薄薄的唇角才弯起一丝弧度,然后迈步从屋里出来了。
温悦一进来,便和沈郁书一起串起了食材。
就像曲文川想象中的居家闲适的傍晚时光。
“今天有没有出去逛?”
温悦一边串串,一边问。
曲文川笑笑,也拿起一份串起来,“没有。”
曲文皓便扯着嗓子道:“温悦,你说你有没有一点儿良心,我哥为了你,可是什么都抛下了,他以前哪是这种男人,你就感觉不到吗?”
以前的曲文川,张扬邪肆、桀骜不驯,朋友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更是时常流连声色场。
现在的曲文川,可谓完全转了性子。
万里迢迢来到这异国他乡,安安静静的居家办公,远远的守着,他心底里最重要的女人。
温悦嘴角一阵抽搐,当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曲文川一个眼刀剜过去,曲文皓就自动闭嘴了。但仍然有点儿愤愤不平的气势。
只是再不敢说出来了。
“别理他,他就一愤青!”曲文川微微偏头对温悦说。
曲文皓:……
几人边吃边烤,边聊天,不知不觉,夜就深了。温悦的手机响,她看到是秦笙的号码,便凛凛眉接起来了。
“温悦,你赶紧过来一趟,阿遇出事了!”
温悦一顿,脑袋自动空了一下。
“他出事,你叫陈小姐好了,她那里打不到机票过来的话,我可以帮她找个专机。”
温悦凉淡开口,同时就要挂电话。
秦笙是真急了,也没管温悦话里的讽刺意思,他心急火燎的开口:“温悦,我没跟你开玩笑,阿遇今天在你们公司那儿淋雨了吧?他感冒合并心肌炎了,现在很危险。不管你怎么恨他,你们到底夫妻一场,你就过来看看他吧!”
温悦一顿。
脑中自动浮现了,顾遇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不省人事的模样。
“怎么回事?”
曲文川凛了眉目。
“没事。”
温悦顾自结束了通话。
另一边,秦笙已经急到手脚发麻了,看看吧,这就是做人渣的下场。
温悦到底是食不下咽了,她放下吃了半截的烤串,起了身,迎着月色走到栅栏边上,望向远远的天际。
曲文川锋锐的目光望过去,“你很担心他?”
温悦回过身来,她眉目间,还是那么平和,只是却说道:“我过去看看。”
她推开院子的门,便走了出去。
曲文川凝视着她的背影上了车,到底有点儿气难平。
秦笙看到温悦的身影出现在医院的走廊里时,心底到底松了一口气。
“阿遇醒了。你进去看看他吧。”
温悦眉眼没有波动,她推开了那间病房的门。
顾遇仰面躺在那儿,听着门响,便侧过头来,见到进来的人,清削的眉眼都跟着弯了弯。
他挣扎着要坐起身子,却带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温悦很冷淡的开口:“你不必起来,我来看你,也并非对你还有什么感情,我只是不想因为你而背上骂名。”
她的话,让顾遇身形一僵。
温悦就站在那里,冷淡地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但只有这一次机会,说完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往后余生,再不相干。”
她的一句,“往后余生再不相干”,又是让顾遇心头颤了颤。
“也别再上演这种自虐的戏码。”
温悦看着他,目光陌生而冰冷。
顾遇心头悲凉陡生,他仰天,长叹了一声,如果,青蜂真的是顾墨,那么,他的目的达到了。
“你坐下,我讲给你听。”
他轻声开口。
温悦面无表情地坐下。
其实事到如今,她已经对当年的真相,不是很想知道了,总之,不过是一个渣男本渣的故事而已。
“那天早上,我接到了宋芝保姆的电话,她说宋芝被劫持了,那时候,宋芝怀着顾墨的孩子,顾墨生前,冷冻了精子,你知道的,没有顾墨,就没有现在的我。”
顾遇咳嗽一声,继续往下:“宋芝被劫,动了胎气,突然临盆,危在旦夕,我必须赶过去,那是顾墨的骨血。可是我怎么都想不到,他们也盯上了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一阵闷塞,让他有种窒息感,很是难受。
“缅甸男打电话给我,让我在我们的孩子,和顾墨的之间做出选择,那边已经生了固然是一个原因,可是你知道吗?温悦,如果我选择了我们的孩子,你和孩子一个都活不了。”
那时候,他跟青蜂的接触,还只是靠一条暗线,他并没有直接跟青蜂碰过面,而对方,却一直在试探他。他们并不相信,他真的是他们的人。
而一旦,他是卧底的身份暴露,最先受到伤害的,就会是她。
他要保护顾墨的孩子,更要保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