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又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儿子的妈吗。
酸涩在心底漫延，再因为刚才被打，颊上火烧火缭的痛，她眼眶处一下子就湿了。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她的声音微不可闻，心里的苦一点点漫生出来，让她喉头处一阵阵的发酸。
“你要是没事，我们就走吧！”云哲淡淡瞟了她一眼，提起她的包包当先向着外面走去。
姚茜咬着唇跟在后面。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从电梯一路到了一层，顾云飞恍惚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目光疾速追寻，却是江芷兰。转头对着姚茜说道：
“你打辆车先走吧，我有点事。”他将包包递给她，大步向着那身影追去。
江芷兰从电梯上下来，一路寻着小保姆说的那间病房走去。
人刚到病房门外，里面便有声音传来，带了几分嘶哑，“来了吗？进来了吧！”
这声音很陌生，似是声带被损的样子。
她犹疑着推开门，脑中想象着阮清玫现在的模样，真的如顾云飞所说吗？
“江小姐，好久不见……”声音有些力不从心，但是说话的人看起来精神还好。
阮清玫躺在病床上，脸向着外面，长发散在床上，在对着她笑。
江芷兰的眸光落在阮清玫的脸上时，一下子骇住。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半面皮肤还好，半面却是瘢痕累累，连嘴唇都变了形，除了那双仍然漂亮有加的眼睛，她看不出任何那女人当年的模样。
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这会是，罪有应得吗？
“江小姐，能过来一些吗？”
阮清玫微微支了身子，对着她笑道。
若是当年，这一笑或许有着倾城之姿。可是现在，那变了形的嘴唇咧开，露出森森的白牙，江芷兰觉得浑身的汗毛好像都立起来了。
“是不是我的样子让你很害怕？”
阮清玫自嘲地说。
“呵呵，我也觉得挺吓人的。”
“你叫我来，到底做什么？”
江芷兰忍住突然冲上来的恶心之感，蹙眉问。
阮清玫又是一笑，“我是想，向你道歉！”
她一双桃花一般的眼睛璀璀璨璨，口里说着要道歉，那眼底却是没有一丝道歉的诚意。
江芷兰听到她的话时，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她在努力地辩别着她这句话的真假。但是在看到阮清玫眼底的璀璨时，她便立时知道，这女人叫她来，一定不止说这句话这么简单。
“你倒底要做什么？”
她神色狐疑地问。
阮清玫却又是咧唇一笑，有些清冷也有些不屑。
“三年前，我害你家破人亡，现在后悔不已。尤其是，时日无多，便是越发的后悔。怕自己恶事做多，死了会下地狱！”
她眸光幽深地瞄向眼前的女人，心里却有恶毒的念头涌现：江芷兰，过了今天，你将一无所有！
江芷兰看着她那双眼睛，依旧是风华无限，却让人觉不出半点的美，只是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心头一阵阵的发冷。
像有寒意由四面八方地袭来。
她能感觉到，阮清玫叫她来，一定是别有用心的，可是究竟是什么心思，她却是猜不透。
“如果叫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么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江芷兰冷冷地说完，便是转身要走。
阮清玫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
江芷兰停住脚步，回身，“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她的胃里自从踏进这间屋子的那刻便开始翻搅。肚子里的孩子本来一直是很安静的，不像是怀着宝宝的时候，妊娠反应很重，可是现在却是让她有想吐的感觉。
“麻烦你，把这个交给顾云飞。”阮清玫说着，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钥匙。
“这是清玫园的钥匙。那房子还是七年前，他送我的。”她顾自地说着，好像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完全无视江芷兰已经不耐的脸色。
“七年前，我怀了他的孩子，虽然那孩子不小心流掉了，但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们爱情的结晶。当我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他时，他高兴得不得了，所以将手边正在开发的项目命名为‘清玫园’。
呵呵，你一定听出来了，这是用我的名字命名的。
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好幸福啊！他每天会早早地回去陪我，早早地买了胎教的带子放给孩子听，每天会给我做爱吃的早餐。
哈哈……不知他有没有给你做过，炸胡萝卜丸子，那是他最拿手的了……”
江芷兰大脑嗡嗡作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的胡萝卜丸子做得那么好，原来是常常给阮清玫做的。
她的身子一阵摇晃，险险站立不稳。
阮清玫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双眼璀璨生光，笑得甜蜜：“我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好的男人就是云飞了。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她指了指自己疤痕累累的脸，又一下子撩开了身上的被子，江芷兰霍然看到一对断肢。
大脑嗡的一下。
眼前突然便是一黑。
阮清玫早将她仓皇的神色收进眼底，心底暗暗冷笑，她的目的马上就可以达到了。
又是不慌不忙地道：“我的样子，你都看到了，换了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会逃得远远的，弃之不及。
可是他，却会隔三差五的来看我。我闷了，他会抱我到车上，推着我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我疼痛难忍的时候，他会握着我的手安慰我。
我疼痛难忍的时候，他会握着我的手安慰我。
会耐心地讲，我们当年在一起时的事情。
那时，我们一起去香港购物，一起去瑞士滑雪……一起去夏威夷度假……”
她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眼角微光却已然瞟到对面女人惶然变色的脸。她看到那女人身子在颤抖，她看到她紧咬了唇，她看到她十个手指头捏住了包包，已经泛白。
不，这还不够！
虽然知道这些话已经足以刺激到那个女人，足以让她心痛难忍，虽然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在说了这么多的话以后，已经快要消耗怠尽了，她还是要说。
“唉，我这颗心脏啊，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烦你替我告诉他……”她喘息着，因为气息不够，脸色有些泛紫了。
“谢谢他对琪琪的照顾，如果没有他这两年来……随叫随到的照顾，琪琪长不到这么大，我……也活不了这么久。这两年来，我的伤花了他不下几千万了，他的情我领了。他说这辈子最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娶我为妻，你告诉他，我不怪他，我已经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