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霄北听到脚步声,比夜色深幽的目光朝声音来源轻瞥,看到她娉婷袅娜的身姿,缓缓吐出缭绕的香烟。
烟雾模糊他的面部,像是雾色浸润他的眉目,为他深邃眉眼增添三分让人看不真切的神秘。
沈南意在他面前两米处停下,这是社交场合下一个让彼此都会较为舒适的距离,但谢霄北并不喜欢这样的距离。
皮鞋踩辗没有完全燃尽的香烟,也因着这个举动,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沈南意掀起眼眸半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才能在那么近的距离下看清楚他坚毅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
他瘦了。
她瘦了。
这是彼此第一反应。
沈南意:“……我有件事情问你……”
谢霄北:“嗯。”
浓重夜色笼罩这座老城,也笼罩在两人周围。
“你跟那个沈……”
“嗡嗡嗡——”
与她询问声音一同响起的是谢霄北的手机。
是香山别墅的来电。
沈南意也看到了,让他先接。
谢霄北接听,将手机刚在耳边,深沉的视线没有从沈南意脸上移开。
“北爷,依依小姐她,她发烧昏迷了!”
谢霄北剑眉拧起,沉声:“叫医生马上过去。”
沈南意也隐约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动静,下意识的就拿过谢霄北的手机,问:“张姨,你先叫医生,然后给依依物理降温,我们马上就回去。”
张姨陡然听到她的声音一愣,一句“沈小姐”尚且卡在嗓子眼里,通话就已经被沈南意匆匆挂断。
沈南意忙打开车门,就让司机回香山别墅。
司机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还没上车的谢霄北。
沈南意眉头皱起,探着身体就想要喊谢霄北快点上车,但,在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她有些喧兵夺主。
眸色深深的谢霄北迈步上车:“去香山别墅。”
车子平稳行驶在夜幕下的四方城。
沈南意有些坐立难安,小孩子烧昏迷这种情况,很容易把脑子烧傻,她小时候被母亲污蔑犯病差点杀死家中保姆那次,父亲一怒之下,把发烧的沈南意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天不管不顾,如果不是沈南意命大,那次就会烧到痴傻。
两人到香山别墅时,小谢依已经烧糊涂了,手上还挂着吊针,迷迷糊糊的看到沈南意进来,哭到哽咽,伸着小手想让沈南意抱她。
沈南意怕她扯掉吊针,连忙过来按住她。
小谢依烧的迷迷糊糊,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就只知道拉着沈南意的衣角不撒手。
“呜呜呜呜呜,沈南意……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呜呜呜呜……”
“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呜呜呜呜……”
“依依真的很想你……”
“对不起……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对不起……沈南意……”
她颠三倒四的跟沈南意道歉,又求沈南意来看看她,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哭湿了沈南意的衣服。
沈南意温声哄着,可怎么都哄不好,小丫头烧的已经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南意脱不开身,只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她。
等小丫头终于哭累了,大眼睛红彤彤的跟个被欺负的小兔子一样,还紧紧的攥着沈南意的衣服,不肯让她离开自己。
佣人给小谢依拔掉吊针后,沈南意让她们先回去休息,“我留在这里陪她就好。”
几名佣人看着忽然回来的沈南意,看着这栋别墅重新恢复的人气儿,欢喜的“哎”了一声。
佣人走了,谢霄北还在旁边坐着。
沈南意抿了抿唇,“你也去休息吧。”
谢霄北拿了文件靠坐在单人小沙发上,修长手指徐徐翻动着,没有理会她的劝说。
小谢依已经在沈南意怀里睡着了,沈南意也折腾累了,见他不说话,轻哼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零点时分。
床上的一大一小呼吸都渐趋平稳,谢霄北这才放下手中的文件,骨节分明的手指撑在额头上,漆黑的眸子侧过来,打量着床上的两人。
谢霄北看着搂着小谢依睡着的沈南意,脑海中不由得就想起他们那个九个月却还是不幸离世的孩子。
想到那个孩子,谢霄北心口便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着,他额前溢出薄汗,手指紧紧压在心脏上。
许久许久后,缓过劲儿来的谢霄北起身来到将儿童床前,轻轻拿开小谢依的手,弯腰将沈南意抱去主卧。
谢霄北坐在床边,大掌轻轻抚摸过沈南意熟睡的侧脸。
旁边沈南意女士包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来电是:贺毅。
谢霄北狭长深邃的眸子眯了眯,在抬手要挂断的那一瞬,选择了接听。
彼时的贺毅只裹着条浴巾,赤裸健硕的上身有各种新旧叠加的伤痕,枪伤、刀伤、还有许多已经分辨不出具体因什么武器而留下的伤痕。
“小女妖,野够了吗?”
谢霄北徐徐抚摸着沈南意的长发,淡声:“她累了,已经睡下。”
贺毅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住:“……谢霄北。”
谢霄北没应声也没有反驳,在又保持通话三秒钟后,挂断。
贺毅握着手机,舌尖划过锋利的后槽牙齿间,而后发出一声冷笑,将手机随手丢向一旁,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没用酒杯,对瓶喝了半瓶。
谢霄北用沈南意的手机拨了自己的号码,拿到她的手机号后,关机,将她的手机重新放回包里。
凌晨一点。
洗了澡的谢霄北掀开被子上床,把睡的正沉的沈南意搂到怀里。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体温,都让睡梦中的沈南意觉得舒心,无意识的往谢霄北的怀里钻。
夜色里,察觉到她举动的谢霄北低声问她:“意意,你在抱着谁?”
沈南意睡得很沉,自然不会回答他,而谢霄北像是也并没有对她回答这件事情抱有什么期待,缓缓闭上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已经进入浅眠的谢霄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怀中的人儿又往他身上蹭了蹭之后,口齿不清的呓语:“哥哥……”
暗夜里,谢霄北唇角细微的勾起。
一如那年,每当她喊“哥哥”,他面上不显,总会竖起耳朵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