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阁领,说句实在话,您刚才的确做的有些过分了。”

    “哈?我?”

    裴昭安气笑了,他做的过分?他看林清微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被一个毛头小子哄得晕头转向!

    “对啊。”夏安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坚强的还要说真话,“怎么说林小姐也是个女子,您出手是不是有点太猛了?我可真真儿地看到血溅到林小姐脸上了!血耶!那家姑娘会不怕血呢!”

    夏安的这一句话,好像立刻将裴昭安拉到了八年前的那个阴云密布,暴风骤雨的夏日。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阁领,只不过是内卫府里一个籍籍无名的替天子卖命的暗卫。

    整日带着面具,穿着一身黑,穿梭在夜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

    他奉命去刺杀有异心的郡王,却没料到内卫府有卧底,他们的所有计划都暴露了,刺杀失败的他受了重伤掉下悬崖,命大地落入了河里,顺着河流飘到了一个小镇上。

    那个小镇就是清溪镇。

    他在岸边搁浅,遇上了大暴雨,被刀子一样的雨水砸的疼醒了。

    为了不让敌人发现,他撑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身体躲进了附近的山洞里,他就是在哪里第一次遇见了她。

    彼时的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背上背了个竹篓,头发用一根布条编起来。

    他冒雨闯进那个山洞时,她吓得在角落瑟瑟发抖。

    她也的确该害怕,自己浑身是血,衣服破破烂烂能看见下面被水泡地发白的伤口,实在是恶心。

    起初他是想杀了她以绝后患的,可他实在没什么力气,刚走进山洞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雨还没有停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将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包扎好了。

    她自己的裙角却被撕地破破烂烂。

    “不用谢!”这是他睁眼看向她时,她说的第一句话。

    而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幸好还在。

    等到雨停,他们都没再说第二句话,各自占据了山洞的一脚,直到外面响起焦急的呼喊声,她才重新背起竹篓跑出去。

    阿晚,她叫阿晚。

    回到京城后,他立刻向天子禀报了刺杀失败的真相,宣德帝命他即刻绞杀叛徒戴罪立功,他完成的很好。

    内卫府被肃清后,宣德帝很是重用他,到第三年的时候他就坐上了大阁领之位。

    不少人议论,说他年纪小难当大任,他从不反驳,只会用更凌厉的手段解决掉一个又一个麻烦,宣德帝更加宠信他,自然就没人敢再议论什么。

    他摘掉面具,一个暗卫消失了,一个被称作阎王爷的大阁领,出现了。

    他依然记得那个在山洞里的姑娘,所以他去了清溪镇,那个民风淳朴,如同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他特地换了件浅色的衣衫,站在清溪镇的街道上,想问问周围的农户这里可有一个叫做阿晚的姑娘,转身之际迎来的却是锋利的刀刃。

    记不清是那个被他杀了的人的家人来寻仇,他原本可以躲过的,却在余光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因此,他的胳膊被划了一刀,血溅了好远,刚好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要杀他的人武功并不高,所以几招下来就被他解决了,原本想让对方痛苦的死去,那一刻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刀了结了对方的性命。

    他手腕上的珠串被对方死前狠狠地拽住,因此散落了一地。

    这串翡翠玉珠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因此他格外珍惜,扔下剑,一颗一颗地捡起来,可最后仍旧少了三颗。

    “给你。”她捡到了。

    他抬头看见了她脸颊上那滴刺目的鲜红,脱口而出的是:“对不起。”

    “啊,没关系,你没事吧?”她一把将脸上的血擦掉,指着他的手臂说,“你受伤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太狼狈了,他慌乱的逃离了清溪镇,连那三颗翡翠玉珠都忘了带走。

    他想,这是一个多么合理的去再见她一次的借口,因此他又换上了浅色的衣衫,带上了足够多的护卫来保证这次见面的万无一失。

    一切都很顺利,他告诉她,这三颗翡翠玉珠是自己许诺她的三个愿望,如果有一天她需要自己的帮助,可以来京城的大阁领府找他。

    她惊喜又感激地收下了。

    他不善于挑起一个话题,在她面前又格外拘束,恰巧这个月没什么事,他就住在了清溪镇的栈里,但她不知道。

    他每日打开窗子就能看见她蹦蹦跳跳地提着食盒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这世间似乎没什么事会让她烦心,她永远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她走过的地方仿佛永远是有光的。

    清溪镇太小了,不到两天他就知道了她所有的消息。

    她叫云辞晚,父亲云牧是镇上的教书先生,很受人尊敬,她自己在一家医馆帮忙分拣药材。

    这里的一切都很单纯,有时会让他忘记自己有着怎样血淋淋的身份和职责,他只是看着她,内心就会一团光包裹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满足和幸福让他被治愈着。

    可他完全没想到,还有一个许含章......

    裴昭安掀开帘子,穆国公府已经到了。

    林清微没有扶着祁衍之的手下车,因为她感受到了一股凉飕飕的目光,回头一看果然是眼神冰冷的几乎能杀死她的裴昭安。

    “清微,我们进去吧。”

    林清微头也不回的跟着祁衍之:“好。”

    夏安说:“老大,您先别急着生气,我们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雍亲王回来了,端王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皇后这位弟弟的确不容小觑,有战功却不居功自傲,连雍亲王的封号都是陛下提了好几次被拒绝之后强行封的,你说他会想要什么呢?”

    裴昭安摩挲着手中的珠串,碧绿色的,跟衬得他的肤色惨白。

    “我听说啊,这位雍亲王很是宠爱自己的女儿,若是用沈小姐来威胁,您觉得他交出端王贪污的罪证的可能性大吗?”

    夏安的脑袋被狠狠拍了一下,裴昭安说:“恐怕还不等你近沈小姐的身,就被雍亲王的暗卫捅成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