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问渠干脆不想再掺和这些与“祥瑞”挂钩的事，左右不过是太子讨陛下欢心的手段。
让他们自己折腾就是。
他最挂心的还是北坞运粮的真相。
这直接关系到明年的征战。
宣王去北境一事已经传开，虽说他从沈明谦口中提前得知，不过还是挂心得很。
后来实在没忍住，给宣王写了封书信过去。
名义上是沈明谦写给耿宽的，实际让耿宽私下交给宣王。
太子的行动颇隐晦，可就算是在谨慎，也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更何况在也琴的紧密逼迫威胁下，盛弘凌居然付诸行动，再一次为北坞筹集了冬粮。
他这番与敌交好给了蔺问渠极大的震撼。
不光是他，就连黑市的白老四再次收到冯勉手下递来的要货消息时都极为意外。
他原本以为自己常年在黑市纵横，手里也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见多识广，对不论多龌蹉的勾当都能接受。
可当朝太子通敌，多次支援大燕劲敌北坞。
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甚至说根本就不敢想。
他亲见盛弘寅，亲口秉明此事。
“殿下，这粮我们还供吗？”
白老四甚至自己若是把粮给了太子，他也就成了卖国的人。
他倒是能筹出这么多粮食，可他不想给了，不想做太子通敌的帮凶。
盛弘寅一贯温和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诧神色，他甚至笑了。
太子竟蠢到这般境地。
“给呀，为什么不给，这对我们是好事，既有钱赚，又握着太子的把柄。”
盛弘寅难得的表露出自己内心的情绪。
他太兴奋了，太子自掘坟墓，还撞到了他的手上。
白老四本以为从毅王这里能得到些不一样的指示，接过他也同意供粮。
白老四心中的那份忠义到底还是压不下，又去找秦镇越。
秦镇越将门出身，打了半辈子仗，知晓太子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若是他与白老四年纪一般，绝对会拍案而起，阻止供粮。
可是现在他经久世事，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就指着毅王这一把翻身呢。
“老四呀，就听殿下的吧，太子做这种事，若能落实，那可是我们扳倒他的一大助力呀。”
白老四一听秦将军都这么说了，便绝口不提，不再多言。
人家一帮高高在上的权贵都将边境安危至于不顾，他一个平头小民又何必坚持呢。
蔺问渠得到太子往北坞二次运粮的消息时，正是请愿团离京的前一日。
因为太子和冯勉组织的请愿活动，贞和帝心情大好，终日召太子进宫议事。
太子盛宠愈发隆重，几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而邢瑞修凭着他满腔激情。在翰林院有付浩和冯勉撑腰，干得别提多起劲儿了。
很快便调至吏部任员外郎。
吏部是六部之首，他这升职可不是一般的升，相当于越了好几个层级。
邢瑞修的圣眷进一步使太子在贞和帝跟前的地位得到巩固。
冯勉先前准备封禅请愿的时候，盛弘凌一直不愿多管，万万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他现在对冯勉的佩服又多了几分，比原先更为倚仗，也就按着冯勉的意见毫不犹豫地同意给北坞供粮，借此稳住也琴。
——
蔺问渠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去了沈府。
他实在要气炸了。
太子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勾当来！
“他是不是忘了现在身上还担有圣命！一边答应陛下会查明事实，一边明目张胆地自己亲自干这种恶心事！”
他情绪无处宣泄，与沈明谦破口大骂，恨不得立马冲去东宫给太子个大嘴巴子。
沈明谦眉头颦蹙，他对太子的厌恶几乎化为憎恨。
直等到蔺问渠骂完，他才沉声道：
“要不然我交个折子上去，与陛下说明太子所作所为吧，不可再看着太子如此放肆，他给北坞送的不只是粮食，还是我大燕军士的性命。”
沈明谦本就对开春后的征战有压力，现在倒好，北坞吃喝不愁，全有他们这位北坞太子供着。
那到头来他带着将士拼杀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只是为了去白白送上性命？
如果在北坞征战的人们得知太子所为，他们又会多么寒心。
“不可上奏，现下粮食没到北坞，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太子是给也琴运粮。”
蔺问渠虽愤怒，但到底保持着冷静，他闻言立刻阻止。
“那还要眼睁睁等着看太子把粮运过去？那时候就晚了。”
沈明谦心有不甘，又道：
“不然我们劫船吧，只要在航线中途劫下粮食，北坞就拿不到了。”
“道之你怎么比我还糊涂，咱们本来无罪，干嘛要因为太子做有罪之事。”
蔺问渠被他这几句一说，倒是把心中的愤怒压了下去。
“既不揭发太子，又不破坏他的行动，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为所欲为？”
“借力，别忘了咱们在北境还有个宣王呢。”、
蔺问渠略一沉思，眸光微颤，扭头对上他的目光。
沈明谦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宣王孤身一人在北境，还怎么借他的力？顶多也就是借他的嘴说与陛下，可他沈明谦为了不受陛下惩戒，就要让宣王去受？
这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宣王那边如今有了新进展，他已经确定了船运轨迹和船只树量，只是还没发现是太子所为，顺着他手头的这条线查下去，找到太子头上用不了多长时间。”
蔺问渠这么分析着，兀自坐下，总算压下对太子的不满。
“若宣王一直在北境，倒是有可能发现太子的二次运粮。”
沈明谦还是担忧：“要不让耿宽在北境劫下吧，北境那边没有船运，都是陆路，我们的人拦下绝不成问题。”
蔺问渠看出了沈明谦的心事，笑道：
“道之，人都说身经百战者铁石心肠，我看这话极有偏差，你呀，就是个再心软不过的人。”
他手指点着沈明谦，会心一笑：
“你以为我会让宣王去拦住太子的粮马，是吧？”
沈明谦有些震惊，不禁反问：
“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