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李霖看了看地上那不到椅子腿高的一点炭火，咂着嘴“啧”了一声，看向江佑飞。
江佑飞不明白盛弘砚这是要干嘛，怎么突然拿出那点炭火来说事。
可他瞧着不是在看玩笑，相反非常严肃，完全不是他平日里那松弛疏朗的样子。
“这点，也就五百文吧？”
江佑飞开口道。
“哪用得了五百文啊，最多也就二百文罢了。”
李霖估价比江佑飞还要低，且说得十分肯定。
盛弘砚冷眼瞧着他俩，一个户部老大，一个户部老二，可谁都不知道街市上发生了什么。
“二位大人，我来告诉你们吧，这点炭火值五两银子。”
李霖身子“腾”地绷直，欠身起来，不顾会不会弄黑手，扒开袋子就去拿里面的木炭。
“明白了，这是精细炭吧，宫中贵人所用，想必殿下带来是要给我们开开眼吧。”
说罢发出几声干干的笑，蹭了满手黑灰。
江佑飞皱着眉头，只问：“当真？”
什么精细炭，这明明就是最最简单的通用木炭，平时市场里具体的价格他不知道，但是并不很贵。
若说五两，那绝对算是天价了。
盛弘砚点头：“就在东街卖炭翁的小摊上买的。我本来还买了米面和糕点，不过都送人了，这里可有纸笔？”
李霖一双手沾着炭黑，没办法拿，品味着盛弘砚刚才的话，一脸沮丧地坐回椅中。
江佑飞起身去拿过来，在他面前铺开压实，细细磨了些墨，笔递到盛弘砚面前。
“江大人给他吧。”盛弘砚指着金子，“金子，写下每一样东西的价格。”
小金子记性极好，区区十几样东西的价格他听完就记在脑海中，几下便齐齐写出。
江佑飞与李霖大眼瞪小眼，呆呆的看着这张纸，愣怔半天。
“二位大人还不知道吧，这就是京都现在的物价，每样东西我想，比原先的单价翻了不止一倍。这便是小可想请教的问题，为什么？”
李霖从不掌管府中琐事，而且他因为忙着在户部做核算，压根没时间去管其他。
“江大人，你看这......”
江佑飞毫不避讳自己的疏忽，沉声道：“街市上的普通之物涨成了天价，我们竟不知！实在惭愧！”
“江大人不必自责。”
盛弘砚出声安慰道，他此行的目的不是责备他们，而是想弄清楚今日所见的原因。
以便想到应对之策，及时挽回百姓的损失。
“我与店家打听了一些情况，这个价格是近几日才涨上来，趁着事态还没发展，是不是想想办法控制住价格再涨。”
“马上就要到冬日了，炭火是百姓主要的用度呀，若是这个趋势涨下去，那不得了！”
李霖摆正神色，一改刚才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时的笑容，极严肃地看着盛弘砚：
“早听闻六皇子喜好游历，常在民间行走。所谓近民亲民，殿下今日所见于我们颇为及时。下官一定会重视这件事情。”
江佑飞拿起金子写下价格的那张纸，吹干，轻轻折好：
“我晚些就去街上瞧瞧，不止这些，很多东西的价格都要再做调查，听殿下描述看来，现在主要问题就是炭火。”
盛弘砚点点头，道：“对了，那卖炭翁还同我说了一件事，有人一直在京都高价收炭火。会不会就是这群人在背后捣的鬼。”
“应该是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几乎市面上几乎所有东西的价格全都翻了一倍，绝对是人为。李大人可有头绪？”
“如果真是人为，那......能撬动京都这座城的人，绝不是小人物。”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语气很是严肃。
盛弘砚心中暗叹，果然是件大事。
“那急需向父皇秉明吧，派人去查一查，谁在捣鬼！”
他们正说着，门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参见殿下。”
这脚步声径直往盛弘砚处奔来，还未进门就先冲他行礼，很是霸气地完全没理另外两个人。
反倒是江佑飞和李霖在他与盛弘砚行礼的同时，起身朝他鞠了一躬，齐声道：
“蔺大人。”
蔺问渠见过盛弘砚，立于一旁，脸上明显挂着还未散去的怒气，只是不便发出。
“蔺大人这是怎么了？瞧着情绪不太对。”
他在盛弘砚心中向来是极有分寸，一板一眼，分毫不出乱子的人，现在这掩藏不住的怒意倒使他显得生动了许多。
“回殿下，家中夫人和小女同我说......”
他脖颈一扬，抬手打算回答，眼光瞥见地上那袋黑乎乎的玩意，猛地一愣：
“这是什么？”
“大人，这是木炭。”
他再一细看，果然是圆形木头式的炭，言语间更激动了：
“殿下，二位大人，晨起时夫人和小女与我说了近来家中花销问题，比前几个月可是多出不少，我分类看了看那些常用之物的价格，真吓得我心头咯噔一下啊！”
他打量了几眼布袋里的炭，脱口道：
“就这点，我想大概要四五两银子的吧？”
盛弘砚立刻竖起拇指，赞叹道：“准，太准了，还是蔺大人慧眼！”
“坐，大人快请坐，不瞒您说，我们几人正在商议此事呢！”
盛弘砚将自己上午在街市的所见所闻从头到尾给蔺问渠细细讲了一遍。
随着他的叙述，蔺问渠看他的眼神越发欣赏起来。
本以为六皇子只是个醉心游玩的少年，谁想他却能第一时间感知到京都的风向，且是从百姓的角度考虑问题。
“殿下观察实在细致，与店铺伙计言谈间更是问出了许多细节，正解了我心中疑惑呀。”
原来蔺问渠看完自家帐册，听罢张氏和蔺音心的话后，便去了街上。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不是在忙政事，就是在家里，几乎从不去街上转转。
今天因这由头，他特意去京都最繁华的百螺街去走了一趟。
在他印象里百螺街一贯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情景。
可今日街上的人却比他所想要少得多。
他找了一间看上去规模很大的杂货铺，询问炭火和其他物品的价格，可老板却好像瞧不上他这个人似的，冲他摆摆手，不屑道：
“炭火早卖光了，去别处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