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音心想到了这一点,若是前世,她的想法一定与母亲一样——等沈明谦回来后,将事情告诉他,看他如何处置。
钱牧不算什么,康季达亦不足挂齿。
只要有沈明谦在,收拾他们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然而再活一世,她不想把所有的压力都让父亲去背,她想力所能及地做点什么。
甚至,等到沈明谦回来之后,她想更近地了解父亲,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完全理解他。
“伯母,我听父亲说,沈伯父这次打了胜仗,这案子毕竟和二叔有关,虽然目前停滞了,但总要再查。如果伯母有需要蔺府帮助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邓澜瞧着她一本正经说出这番话的眼神,惊诧于她对案子的看法。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异常稳重成熟,她的内心世界与外表相差太远了些。
这孩子思虑如此周全,且对自己如同自家人一样关心,一时间,邓澜眼眶有些发潮。
她从这个扎着发揪,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女孩身上竟感受到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蔺音心问明事情的进展,看了一眼外面,觉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恋恋不舍地与邓澜道别。
“你上次来时,伯母瞧你极喜欢吃桂花糕,着人又给你做了一些。”
邓澜拿过丫鬟准备好的纸包点心,塞到她手里:
“拿着,吃完了再和伯母说。”
蔺音心没气,喜滋滋地接过,府上的甜点一点都不甜,口感细腻,她最喜欢这一口了。
“多谢伯母,荣叔今日教了我不少,这几日我就在家里练了,得空再来。”
沈荣这么安排是好意,怕她奔波,而蔺音心告别时却有些小小的惆怅。
不过她明白自己确实不能每天都往沈府跑,这样于礼不合,亦会让蔺府的家人不悦。
张氏往常虽心思不深,但对这个小女儿却是百般呵护,极为关爱,祖母亦对她疼爱有加。
她现在毕竟是蔺家的女儿,至于母亲这里,以后有了习练的机会,可以常来,她已经非常满足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思忖着邓澜的话,觉得自己肩头的责任还是不能放下。
父亲回来之前,她起码要搞清楚二叔那件事的前因后果,这样等他回来后,便不必分神到这些杂乱的事情中。
或许父亲前世就是被卷进这些杂事里,不知在哪受了牵连而出事的。
她决不允许意外发生!
考虑再三,蔺音心绕小道,先去了琉云阁。
“殿下,有人在首饰店给您留了字条。”
“快拿来!”
盛弘砚从小金子手里“嗖”地抢过那张纸条,他在看到那张桃花纸的时候就已经有预感——
这是他脑海里想的那个人送来的。
果然,打开后,那上面赫然映现一句简短的话:
“明日巳时三刻,面馆旁的茶楼,二楼,老位置。”
看到“老位置”三个字,盛弘砚嘴角浮出一抹窃喜,继而不加遮掩地笑了起来。
好好好,终于现身了。
这小姑娘再不联系他,他可就要派人出去找她了!
几次接触,盛弘砚已经了解了她的行事风格,时隔多日,看到这张简短的留言,让他产生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这次,盛弘砚从看到纸条的那一刻就开始思索她又查到了什么——
会和沈明博所说的一样吗?
还是她的线索可以解答沈明博的疑问?
他好像在沿着一条满是紧缩的门的路上行走,而她每出现一次,就可以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第二天一早,盛弘砚便换了一身便装出门去了,金子照例追着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盛弘砚有一种自己虽然还没娶亲,但家里却有个日夜等他回来的小媳妇的错觉。
“当天,当天就回,我就是出去和朋友见一面,你那么紧张干嘛呀!”
金子窃窃一笑,跟在他身后,帮他检查出门的东西是否都带了,像是察觉什么似的,说道:
“殿下,以往您外出也开心,但只是出去的当下开心,这次您从昨天收到纸条之后就一直合不拢嘴了,可是有什么美事?”
“有吗?我很正常啊。不是,谁说我开心了?我这次出去是有正经事!”
他佯装不悦地瞪了金子一眼,对方一点没怕,反而若有所思地笑着:
“是是,您一点也不开心。”
盛弘砚:怎么听着哪里怪怪的?
他照旧比蔺音心先赶到茶楼,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托腮望着窗外,打量过往的行人。
巳时二刻刚过,蔺音心的车马拐入百螺街,在快要到茶楼的时候,她示意车夫停下在路边等她,换好男装走了出去。
雅笔不放心,想要跟在她身后,但蔺音心为了低调行事,只允许她远远地跟着。
盛弘砚一早瞧见了她,起身下楼去迎,甘洛眉头猛地一跳,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跟在他身后。
他家殿下千金之躯,与沈明博那样的男子相处起来倒是大大咧咧,可他对女子从来都是三个保持原则:
保持距离,保持微笑,保持套。
毕竟盛弘砚皮相尚可,身份也摆在那里,他平时喜欢在外游历,遇到的人也杂。
对于女子他向来不主动靠近,若必得有交集,他也尽量做到就事论事,从不牵扯到事情之外。
既不让对方没了面子,也不会让她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幻想。
万一真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呢。
不过经甘洛这几次观察,他对这个叫清竹的姑娘,似乎很不一样。
且不说他毫不避讳这女孩,除了身份在她面前什么都说。
就说见面这事,甘洛觉得金子说的话确实在理,他家殿下好像莫名的期待呢。
蔺音心本人对他的这些态度一点不清楚,她满心都是家里的事情,今天约盛弘砚出来是想和他交流互通消息。
看看他这里有什么新的进展。
她很想早点查找出些眉目。
而且她记得上次盛弘砚就和她说过,他在查关于什么黑市的情况。
关于这黑市,她不论是在蔺家还是在沈府,都从未曾听说过,而盛弘砚却说黑市与面馆案有牵连。
是不是她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环节?
“阿宣兄。”
见面后,蔺音心照例以男性之礼朝他作揖鞠了一躬。
盛弘砚瞧见她这熟悉的男子打扮,心觉有趣,回了一礼,故意唤道:
“清竹姑娘。”
二人上楼后,盛弘砚没急着询问,唤甘洛去叫些茶点上来。
蔺音心刚从学堂出来,跟着吴先生上课消耗了她不少心神,此刻正好有些肚子饿。
干脆没和他气,道:
“帮我多点一份橙花糕,多谢。”
盛弘砚就喜欢她这不遮不掩的直爽性子,大手一挥掏出一两银子塞到甘洛手里:
“多买些过来。”
他这丝毫不在乎钱财银两的举动,被蔺音心默默看在眼中。
大方,豪爽。
上次中秋宴他果然没有出现,这宣王还真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