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哪了,母亲和女儿差点以为您今晚不回来了。”
蔺问渠面色凝重,拂袖坐下,问道:
“为父记得,你曾说当日在面馆识出钓魂散之毒的是一白衣青年?”
“正是。”
他听罢不语,接着陷入了沉思,蔺音心轻声试探道:
“父亲因为此案烦心?”
蔺问渠点点头,“我刚去了钱牧府中。”
“钱牧是哪位?”
“钱牧便是此案主理,”蔺问渠看了看女儿,这才想到她并不知道如今京都知州姓名,“京都现任知州。”
“父亲方才出门时便心思重重,女儿担心得很,如今回来仍眉头不展,如果放心女儿的话,不妨同我说说?”
蔺问渠严肃的面容稍稍露出一丝笑意,看着蔺音心灵动透亮的双眼,愁绪已被驱散了一大半。
“适才为父听你说起那案子,关联到姓沈之人,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就是嘉宁伯府上的人。”
蔺音心故作惊讶,手捂着嘴愣怔了几秒,说道:
“这,沈家兄长和沈伯母那日刚刚救了心儿一命,她们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是啊,这事绝非沈氏门中所为,我与你沈伯父同乡,共事多年,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
“那此案与沈伯父无关,只是他府上之人作乱吗?”
“我看未必,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你的话倒给为父提供了许多线索,如今我已有了些眉目。”
“父亲刚刚问我钓魂散一事,可是从中看出来什么端倪?”
此话一出,蔺问渠目光猛地望向她,惊讶于她思维的敏捷,同时心底浮现出一丝作为父亲的骄傲。
“是啊,卷宗里写着,钓魂散是证人刘谨,也就是那死者的同伴在现场识别出来的。”
“女儿不会记错,那刘谨当时早吓得一言不发,怎么可能是他。”
“是啊,所以卷宗有假,案情亦不实。”
蔺问渠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父亲,沈家于女儿有恩,沈伯母对女儿亦十分关照,望父亲......”
蔺问渠抬手止住她的话语:“不必多说,此事我自会处理。”
蔺音心听他语气坚定,心中暗暗感激,福身行礼离去。
这蔺伯到底还是靠谱啊,沈府与蔺府是旧交,她本还有些担忧蔺问渠不会插手此事,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
中秋将至,各府忙着准备家宴,庆贺这团圆佳节,宫内更是一派忙碌之气,除了新年时节,最重要的便是中秋这一场宴席了。
因是中秋家宴,外臣并不参与,皇帝、太后与皇后三人为尊,并各宫妃嫔,几位皇子公主皆要赴宴。
这宴席看似煊赫盛大,热闹非凡,实际却还不抵民间小户的一场欢聚。
盛弘砚每年最烦的就是这场中秋宴,其他时候或许还能找个机会溜走,偏偏这一场还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参加。
其母娴妃平日里低调淡雅,身在妃位,但并不似其他妃嫔那样嚣张跋扈。
这中秋宴上各宫都需给太后备寿礼以表孝心,其他宫内都是四处搜罗新奇的宝贝献上,娴妃却用自己宫中的花卉竹林为材料,亲自设计了一套盆景。
盛弘砚来给娴妃请安时,正见她埋头照料那些花木,手中的剪刀停在枝桠间,犹豫要剪掉哪枝。
“弘砚,快来,帮母妃看看这株杜鹃剪哪里合适,似乎这枝长歪了些。”
“那就剪这里。”
盛弘砚顺着分叉处咔嚓一下便剪掉了那朵待放的花苞。
娴妃呆呆地看着旁边那条歪曲的细枝,喃喃道:
“我说是这枝......”
她轻叹口气,暗想下次再也不要问儿子关于花草的意见了,手中摆弄着刚被盛弘砚误剪下来的柔软花苞,笑着坐下问道:
“近来可有去什么好玩的地方?说与母妃听听。”
“母妃,孩儿这几日都在宫里安心读书呢,自从母妃上次给我布置下任务,我每日努力练字诵读,不信你问金子。”
娴妃知道他平日里淘气惯了,当然不会乖乖呆着,只当是信了他的话,很给面子地点点头。
“无霜,去取我前日做的桂花糕来。”
盛弘砚一听桂花糕三个字,喜笑颜开,从怀里掏出一枚制作精巧的锦绣香包:
“母妃看,这是我在街上偶然看到的香囊,物件倒是便宜得很,但花纹独特,用色巧丽,孩儿随手买下赠予母妃。”
娴妃接过,来回翻看,做工果然别致,颜色也是她喜欢的搭配。
“还说没有出去游玩,这下暴露了吧,这是哪条街上的物件?确实有趣。”
“正是咱们京都最热闹的百螺街,可惜母妃不能一同前去逛逛,那里有很多有意思的铺子。”
娴妃脸色微变,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说话留意分寸。
盛弘砚立时噤声,心头却是涌出一点伤感。
他知道娴妃并非无趣笨拙之人,她不光对花草,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很感兴趣。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很想出去看看,无论是喧嚣闹市,还是清幽山谷。
可一直以来,她却只能在这宫里消磨那无尽重复的时光。
“你以往看见这些女子之物总是惦记着我,哪天若是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恐怕登时就要把我甩到脑后咯。”
娴妃打趣地转移话题,却像是说中了盛弘砚的心事。
急得他脸颊通红,口里直说“哪有”,眼珠反倒仓促地来回打转。
“哎呦呦,小金子你瞧瞧,我只是顺嘴一说,这孩子怎么脸红成这样!”
娴妃目光流转,与小金子使了个眼色,开怀大笑起来。
金子并不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一脸疑惑,反倒没明白其间的意思。
母子二人畅聊许久,盛弘砚与娴妃商定了中秋宴上的事宜,又帮她干了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这才告辞回去。
回去后,小金子对他那阵脸红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道:
“爷,之前可从没见你脸红过,刚才娘娘说到女子之物,您那耳朵根都红了,可是有什么事?”
盛弘砚听他这话,嘴角止不住微微扬起,仿佛想到了什么,半晌答道:
“金子,其实那香囊,我买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