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今日真是险,奴婢眼看着外头现出几条影子,希望芷音那话没被人听去了。”
回了萦碧轩,花影扶着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江心月,另一手不停地抚着自己的胸口。
“希望如此吧。毓妃的意志还算好的,那句话骂得真及时。以后你与菊香记牢了,在外人看来,咱们和毓妃的梁子只能越结越大,你见着主殿的人,就不必给他们脸,就当是我这个新宠恃宠而骄,毓妃也仗着肚子苛待我。”
“是。”花影领命,又道:“唉,怎么办,这事太显眼了,说不定真会漏出去。”
“不会的!毓妃即使成了这个样子,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会留心宫里人的。至于我们……不是还有婧容华么?三人合力,怎会输给皇后!”
江心月顺手折下一只春梅,掷与地上,又压下一口气低低道:“毓妃,你可不能比淑妃早死。”
“小主。”花影没有接主子的话茬,而是突然上前附上了江心月的耳根,极小声道:“毓妃殿门前的那个小花园……”
江心月听完,双目倏地瞪大了,继而又微眯了起来,口中喃喃道:“真是好巧的心思……淑妃,太后,我起初还在奇怪,毓妃有孕之后你们为何还能坐得住?这么安稳实在太古怪了。原来你们是布置下了这么一招……”
宫里从来都是不缺少血腥的,眼见着,又要有一位无辜的孩子被……她闭了眼静思,太后的手法极狠厉,可是,她又无能为力,毕竟那草药厉害,且又混合了罂粟的毒。好半天她只叹出一句:“幼子无辜。”
说罢,她却又自觉有心无力了。太后,淑妃,岂是她能阻止的?上一次的教训,已经够她受的了。她转向花影叮咛道:“这事儿和我们没有任何干系。花影,记住,我们从不曾有丁点的发觉。”
花影连连点头:“小主您定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在宫里行走,很多事都是无奈的。”
毓妃是宠妃,怀孕之后风光无限,本应人人都赶着巴结的。但自从宫中诸人知道了毓妃孕中的火爆脾气,又听说一向知礼又懂得隐忍的莲容华都和她撕破了脸,针尖对麦芒,都恐其迁怒,不敢上门招惹她。如此一来毓秀殿竟门可罗雀。此时另一位怀孕的女子婧容华一向待人温和,其得宠又不逊于毓妃,眼下诸妃都日日钻到了凤昭宫朝露阁。但因着婧容华体弱贫血,皇后担心,又下了懿旨令众人不得叨扰,人们才悻悻而去。
而纯美人则是求见了皇帝,道自己南巡时受惊严重,胎象不稳。皇帝很干脆地下了“众嫔妃不得随意入琼茗阁”的旨意。
畅月楼内
“阿颜,皇上这几日都未来呵。”宝妃坐于最高的楼阁上,向无边际的远方遥遥而望,口中是无神的呢喃。她自从进到宫里,就喜欢上了从最高处望向最远处的感觉,远方的云和天都令她向往。
阿颜心疼主子,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柔柔地劝慰道:“您别担心了,您在皇上心里的位置永远的不一样的。虽然这次,皇上又把莲容华排在了前头,可……不过是五日而已,您不是常有半月之久连续的隆宠么。而且她是因着救下皇嗣立了大功,又深受冤屈,皇帝心中愧疚,才得了这样的宠……”
宝妃听了她说,身子不由地一顿,低低道:“莲容华……她很是可怜。你莫要再说她了。”
阿颜不明所以,只应下声来,不再多说。
宝妃低头两手轻攥着衣襟之上的玄色流苏,沉沉出声道:
“要是放在以前,我哪里会管皇上几天未来畅月楼。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这一次捡回了性命,可下一次呢?皇上根本不会放过他。他满身是血的样子,我受不了……”
阿颜猛地一惊,继而默然了。
宝妃紧抿了双唇,一手拉住阿颜,盯着她道:“我不能再避世了。只要我赢了皇上的心,就能掌控皇上,他就有必胜的把握……”
阿颜惊得面色都白了,急道:“您怎能去夺宠!?就算如今的境况,皇后她们已然容不下您,若……您不要命了么?”
“怎么就不能?莲容华她们做的事,本就应该是我来做的啊!”
“莲容华?难道她是……”阿颜惊疑着,没想到,王府这些年已然培植出了更多的人。
宝妃移目远望,喃喃出神道:“皇上,怎么还不来啊,现在的我,多么希望皇上会来……”
许是宝妃的执念太重,皇帝从萦碧轩出来的这一日,真的来了畅月楼,而且还搬来了奏章。这个样子,又是准备长住畅月楼了。
皇帝把奏章搬到畅月楼是常事,每每都惹得皇后置气,甚至去闹上一场。嫔妃影响皇帝的国事,于公于私皇后都管得理直气壮。然后皇帝便会消停几天,过一阵子心痒难耐就又搬去了,把王云海夹在中间两头地挨骂。
此时皇帝在畅月楼,被三摞折子埋得看不见头,他腿上便坐着宝妃。
而皇后则是刚被他打发掉,正满心愤恨地往回走。
“皇上,臣妾给皇上揉肩吧。”宝妃坐久了便急着下来,虽然皇帝经常这么抱着她,她仍然不习惯。
“紫衣,唉。”郑昀睿故作烦恼地轻叹,愁苦道:“你从小被你父亲宠坏了,在朕身边四年了都不会侍奉朕。”哪有人在写字的时候给人揉肩的?
宝妃轻轻抿起嘴,一点儿也不见惧色,还自顾自跳下了皇帝的膝盖。
“那,臣妾给皇上泡茶吧?”
“算了吧,你哪会干这些啊。”这次是皇帝脸上有了恐惧,他至今忘不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喝宝妃的茶时,一口下去当场就想找痰盂,可看着眼前的宝妃他还硬是咽下去了。
宝妃不再说话了,顺着郑昀睿两手一托,又乖乖上了膝盖。
“臣妾这样笨,皇上怎么还喜欢臣妾啊?”
郑昀睿看着她笑了,一手抚上她的面颊:“当然是因为这里啊。”
宝妃娇羞地一笑,扭头蹭过了郑昀睿的手,却又嘟起了嘴巴,娇声娇气地道:“要论这个地方,咱宫里是最不缺的,等臣妾年华逝去,再有那娇艳新人进来,皇上定会把臣妾关到黑屋子里去,再不肯见臣妾了。”
郑昀睿像是听了什么稀罕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宝妃一贯高傲,从不屑于吃醋的。而今,她态度的转变令皇帝心花怒放:宝妃是他的珍宝,如今这个珍宝也对他越来越上心了。郑昀睿宠溺地瞧着她道:“那些人怎么能和你相比。朕虽然喜欢美色,对你难道是只看上这里了?你在朕心里终究是不一样的。”
郑昀睿的妃子哪一个不是在侍奉人上下了大工夫的?然而不管皇帝被伺候得多么舒服,她们都及不上什么都不会的宝妃。
郑昀睿这样温情的话令宝妃十分满意,精致的脸蛋埋在了皇帝的胸间。
“紫衣,朕知道你耐不住寂寞,出使波斯的使团刚回来,朕把那些珍奇的玩意都留给你,连太后那里朕都瞒着,怕抢了你的。你想玩什么,吃什么,朕都给你,只是再别闹着出宫去玩了,你看看这次,你不知朕费了多大心思保护你。”
每次皇帝出巡甚至去猎苑都不愿意带宝妃,他仿佛生怕宝妃一旦离宫便会像鸟雀一样飞走不见。这次南巡皇后意外地为宝妃开口,让皇帝心里极不高兴。
但就算他查清了是宝妃主动求了皇后,他对宝妃也发不出火来。宝妃在他身边,何曾听到过一句重话,便是他生气,也只会这样淡淡地说她几句。
宝妃身子一抖,却又将头埋得更低了,言语间皆是惭愧:“臣妾让皇上为难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还请皇上原谅臣妾贪玩……”
郑昀睿听得此话,只觉得心都飞上了九天,不仅火气一消而散,心里对宝妃的宠溺更进了一分。宝妃,真的改了性子了,还这样为他考虑……
畅月楼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建筑,只因宝妃喜欢高处眺望的感觉,皇帝便违了祖制为她斥巨资修建了畅月楼。祖制是什么?便是皇帝上朝的太和殿是全宫最高的宫殿,除了佛塔,因不是凡间的俗物,可以超过太和殿的高度,其余的宫殿建筑都不许。而畅月楼的高度是太和殿的两倍。
修这样高的建筑不仅忤逆了至高的皇权,惹得群臣联名驳斥,且这项工程对工匠来说也是极大的挑战,为了弥补技术上的缺陷,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般地往上砸,用最好的材料保证这座宫殿的成功。
宝妃此时柔柔地偎依在郑昀睿怀里,乖得像只小猫。她轻轻地抚上皇帝前襟上的衣扣,笋嫩的指尖绕着丝线划过去,那一处,竟是心脏的位置。
皇帝感觉到胸前的异动,停了笔分神看去,看到怀里的玉人那番痴情女子的模样,这一刻的甜蜜如惊涛骇浪般向他涌来,他狂喜着,一手紧握住了那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