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官府陆续封印。
可内阁日日都要进宫议事,因为边关还在打仗,随时都有新的消息入京,他们不能松懈。
腊月二十八,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天微微亮,皇宫里都开始在铲雪了,生怕来值房的大人们会被滑倒。
京城的街道上,五城兵马司一大早就开始忙碌,把几条官街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随后十几人,几十人凑一堆,在冉冉的火堆旁取暖。
不知道是谁先说起的,当年的少师大人被接回京城时,也是下的一场大雪。
他穿着单薄,身形消瘦,站在田家门外,草鞋被积雪浸湿,把双脚都冻得没有知觉了。
那时的田梁还是安国公,当天就叫下人去买棉袄,可惜买回来梅婆子不给穿,还故意叫王少师去井边打水洗衣服。
天寒地冻的,那一年很多人都看见他光着脚,在井水边给田家人洗衣服,也亏是他命大,后来不仅活下来了,还考取了功名。
现在的人看见他光鲜亮丽,谁知道他曾经吃了那么多苦呢?
这本是一个让人怜惜的故事,只是传着传着,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
等到傍晚十分,有些人听说的便是田梁活着的时候好娈童,王茂能从他的手里活下来可真不容易,不过据说留下了心理阴影,现如今那方面不行了,所以一直拖着不肯成亲。
王岩在外走动,第一个知道消息的。
他一开始觉得,属于四弟的风波来了。毕竟这么年轻的少师大人,马上就要升首辅了,有心之人肯定看不顺眼。
后面又从一些渠道得知,四弟当年真的受过冻,也真的给田家人洗过衣服,便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那时冻坏的?
于是王岩去找了牛大夫,想询问王茂的情况。
谁知道牛大夫道:“少师大人是有些顽疾,但都清除得差不多了。”
“生儿育女不受影响。”
王岩听后,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牛大夫道:“外面传的这些太不靠谱了,应该是有人针对少师大人。”
王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查清楚的。”
王岩回到府邸,却得知王茂还没有回来,依旧在宫里处理政务。
他叹了口气,决定先去见母亲。
秦韵道:“田梁都死了,好娈童也无法查证。”
“反正你四弟是在他手里活下来了,往深了想,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
“对方这是要坏他的名声呢。”
王岩猜测道:“会不会是高策干的?”
秦韵道:“就算你知道,可流言蜚语这种事情,根本无法查证,更别说能抓住幕后主使。”
王岩道:“我不信没有办法破局,娘,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给老四娶妻?”
秦韵道:“不急,这点算什么事?”
“等老四回来,我问问他。”
王岩道:“他肯定不愿意成亲的,老四犟,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秦韵笑着道:“是啊,可关心他的人不止是我们,说不定别人会有办法呢?”
“别人?谁啊?”王岩疑惑,随即想到了皇上。
老四这么晚不回来,难不成皇上也知道了这件事?
秦韵道:“你要相信老四,这点手段奈何不了他。”
“你要是闲了,就去你姐夫家看看。”
“武兴侯府很久没有住人了,有些年久失修的,你帮忙找人去换。”
王岩高兴道:“我姐姐她们一家要回来了?”
秦韵道:“她嫁去肃州,这次连家具器物都变卖了,不回来能怎么办呢?”
“再说她的三个孩子也要议亲了,肯定是要回京城来的。”
王岩连忙点头道:“儿子知道了,明日就去办。”
秦韵颔首,对于唯一的女儿王慧,她也是很心疼的。
前世肃州大败,她和两个儿子都殉城了。唯有一个女儿萧璟雯活了下来,长途跋涉回京为她父亲洗刷冤屈,被皇上封为柔安郡主,下嫁给了永昌伯府刘家大房的儿子刘明。
可惜夫妻不眸,直到王霁娶了公主后才暗中助她和离,但一儿一女也没能带走,独自守在武兴侯府过日子,死的时候才堪堪二十八岁。
等这丫头入京,她这个做外祖母的,得好好疼她才是。
……
皇宫里。
雪簌簌地落,值房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王茂和程恩挤在窗前看着雪景。
程恩道:“京城都这般冷了,肃州城外还在打仗,太艰苦了。”
王茂道:“可不是吗?就盼着他们能大胜而归,那明年,后年,大后年,大家都可以安安心心地过了。”
高策在不远处看折子,闻言垂眸,心思散乱。
萧展鹏都打到沙洲以外的地界了,还想赢,那不可能。
那毕竟是鞑子最熟悉的地形。
现在就盼着萧展鹏服软,别硬撑了,赶快和谈才是正理。
就在这时,时全来了。
“王少师,皇上有请。”
高策问道:“可是肃州来消息了?”
时全笑着回道:“不是呢,是一些私事。”
“私事?”高策奇怪地蹙眉。
皇上找王茂,会有什么私事?
程恩道:“快过年了,兴许是要带话给太夫人吧。”
王茂系上披风,戴上帽子,他拍了拍承恩的肩膀道:“我觉得你说对了。”
时全带着王茂到了庆元宫,发现张院正也在。
他顿时担忧道:“皇上病了?”
时全含蓄地道:“这是皇上为你请的。”
“为我?”王茂一头雾水。
时全道:“先进去吧,皇上还在等。”
大殿里十分暖和,皇上见他们来了,便从龙案上起身走来。
他穿着轻便的长袍,腰间随意地系着个穗子,显得那步伐有些快。
“张院正,你给王茂看看,他这身体没事吧。”
张院正轻咳一声,连忙道:“微臣遵旨。”
然后他看向王茂,示意他伸手。
王茂一边伸手,一边嘀咕道:“我身体好得很。”之前的旧疾都被牛大夫给调理好了。
皇上道:“没有说你身体不好,你先让张院正看。”
张院正认真地把脉,露出沉思的神情。
皇上紧张地问道:“还行吧?能看出来吗?要不要验一验?”
“这可是很重要的事,万一真的受过什么创伤,还有救吗?”
王茂惊得眼珠子都变大了,不敢置信道:“我受过什么创伤?我怎么不知道?”
皇上道:“在田家的时候,你没有受过什么皮肉伤?心灵伤?还有屈辱伤?”
王茂顿时哑然,是有些皮肉伤,可那都过去多久了?早好了!
心灵伤?那没有,他又不是什么老实人。
屈辱伤?是有过一段时间,他二十岁就扬眉吐气了,更何况现在多快三十了。
皇上见王茂不说话,顿时紧张道:“还真伤得很严重啊?”
“朕现在就让人把田梁挖出来鞭尸!!”
王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