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云递了帖子求见秦韵,秦韵让下人去回话,让江梦云九月初八来。

    到了九月初八,江梦云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用了早膳后,带着贴身丫鬟春雨来到了王家。

    府里的下人将她带到了宁远堂,秦韵已经收拾妥当了,看见她来便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今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咱们顺便再逛逛街。”

    江梦云连忙屈膝行礼,受宠若惊道:“老夫人,这怎么使得?”

    秦韵抬了抬手,江梦云上前搀扶。

    秦韵带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有热闹看。”

    江梦云这才恍然,便安静地跟着秦韵出去了。

    她们坐马车,先去城里最有名的点心铺子,用了点心后,又打包了些送到了江家。

    江梦云连忙推辞。

    秦韵道:“我知道你们家不缺钱,自己能买。”

    “可你是跟我出来的,总要让你父母知道行踪才好。”

    江梦云闻声,脸颊染上一片薄红,秦老夫人这是想让家人知道,她在老夫人跟前是得脸的,不是呼来喝去的小丫鬟。

    江梦云有一种被调教的感觉,可能劳烦老夫人的,除了王家的人,便是她老人家的儿媳妇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心口微微发烫,可想到王岩还没有任何表示呢,又不自觉地失落起来。

    秦韵挽着她的手逛了一会街,买了一些首饰送给她。

    等到中午的时候,她们去了聚仙楼吃葱油鸡。午休一会,秦老夫人又带着她登上妙音楼喝茶。

    来京城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舒坦地在外面游玩,不用照顾幼弟,也不用侍奉父母

    秦老夫人是极为和气的人,每次总鼓励她登高望远,自在畅游。

    她老人家的身上有一种强大的包容力,好在她的面前,犯一点错也没有关系,她能理解并宽容地看待这一切。

    这让江梦云十分吃惊,因为她一直以为秦老夫人是严肃的,是不苟言笑的,而且还是威严的。

    她真正接触以后才知道,她老人家是和善的,是宽厚的,也是慈爱的。

    于是一整天相处下来,她们宛如一家人一样,再也没有了隔阂和见外。

    江梦云也适时地说起了王岩的变化。

    秦韵了然道:“你担心他会变得极端,不折手段?”

    江梦云迟疑道:“他现在并没有,我只是担心,有一天他会陷进去。”

    秦韵肯定道:“不会的。”

    “沉默代表他抗拒,一个人从黑暗中走来,只会习惯穿梭于黑暗,并不代表,他会沉溺其中。”

    “如果黑暗有那么大的魔力,他又何必挣脱呢?”

    “他现在这样就很好,体会人生百态,见天地之道,阅众生之相,有最亲近的家人和良好的身世,且不以物喜。知晓过最坏的人性,在穿透黑暗后不以已悲。”

    “风清云淡,和光同尘。”

    “比起怀疑和不确定的担忧,我觉得你直白信任会更让他欢喜。”

    “你觉得呢?”

    江梦云浑身一震,她看着秦老夫人那自在又包容的神情,仿佛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担心,她的孩子会变得陌生。

    是因为她很爱自己的孩子,也很相信他们的为人。

    这一刻,她诚服地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异常时,只想找老夫人说说话。”

    “因为老夫人给我的答案是这样的精准,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请老夫人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秦韵点了点头道:“人性是多样的,人的面孔也是,看透的结果是接受,而并非排斥。”

    “风雨多经志弥坚,关山初度路犹长。”

    “这个世间纵使泥泞不堪,只要有阳光照到的地方,土壤里必能开出最温柔的花,关键在于你看见没有?”

    江梦云虔诚地点了点头,她想她看见了。

    就在这时,秦韵指着下方的一处院落。

    “你看那里,热闹吗?”

    江梦云看去,那里正举行着喜庆的婚宴。

    “热闹。”她说。

    秦韵道:“那再看看。”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没有移开目光。

    不一会,便见一个男人冲进院子,他浑身脏污不堪,穿得破破烂烂的,不知道是喝醉还是激动,身体东倒西歪,嘴里却放肆地喊道:“苏珍珠,你敢背着我嫁给别人!”

    所有宾瞬间一愣,然后齐刷刷地看向男人。

    可男人丝毫不觉,固执地要冲到新娘的身边。

    有下人去拦,他一边奋力地推开,一边叫嚣道:“因为你,我被抓紧大狱里去,我娘至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你就这样嫁给别人了?”

    “你说过等王岩把你接回去你就把宅院给我的。”

    “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你骗我,你还敢找小白脸,看我不揭穿你的真面目!”

    说着,下面乱哄哄地闹起来。

    新郎家人多,很快将男人给赶了出去,可男人还是不依不饶地辱骂,最后还是吃喜酒的人看不下去了,跳出去将男人的双腿打断。

    听见男人的哀嚎声,江梦云诧异地收回目光,惊声道:“他是唐凯?”

    秦韵淡淡道:“是吧,苏珍珠出去找过的相好,我也不太清楚呢。”

    江梦云惊讶道:“她怎么又嫁了一个男人?”

    秦韵道:“她现在的命运可由不得她做主。”

    “有些人看似精明,实则蠢笨如猪。”

    “说起来她再婚,还给老三送了喜帖呢。”

    江梦云愕然,这是什么发疯的做法?自以为很大方呢?

    不知道还以为是苏珍珠是什么好女人,被人抢着要呢?

    实则就是一个不要脸的贱妇,王家怎么可能还会去赴宴?

    突然,江梦云反应过来。

    她不敢置信道:“那下面的人,不会是王岩找来的吧?”

    秦韵促狭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问问他。”

    “我想,他会告诉你的。”

    江梦云目光微微一闪,脸颊微红。

    她怎么好意思去问。

    不过看老夫人这神态,不用问也知道了。

    “热闹看完了,走吧,我们回家去了。”

    “看看人家这亲事办得,多敞亮啊,咱们也该学一学了。”

    “别被这等没脸没皮的比下去。”

    江梦云嗫嚅着嘴,羞得没敢搭话,只是乖巧地搀扶着秦老夫人,只当自己没听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