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的早晨,赵烁因为被贬,已经没有上朝的资格了。

    卯时整个王府都还一片清静,可宫里的人就来了,摘下了晋王府的门匾,换成了慎郡王府。

    这一换,意味着整个王府都要被裁剪,从侍卫到官员,甚至是俸禄。

    田清涵从接到晋王被贬的消息就一直心惊肉跳的,晚上也一直没有睡好。好不容易到天亮,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

    她以为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着急起床时却突然发现自己流红了。

    这一幕吓得她呆愣当场,急忙找来自己的陪嫁于嬷嬷。

    于嬷嬷也被吓了一跳,但看血流得不多,连忙安慰田清涵道:“侧妃别担心,应该不是小产。”

    “要不咱们召太医来?”

    田清涵摇头,凝重道:“王爷刚刚被贬,这个时候让他知道我的胎像不稳,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等找个时机,我们出府去瞧。”

    于嬷嬷闻言,只好点头道:“那老奴先把床单处理干净。”

    田清涵点了点头,随即又叮嘱于嬷嬷道:“看好二小姐,别让她出府。”

    “最多一个月,我会帮她把婚事办了。”

    于嬷嬷欲言又止。二小姐的名声全毁了,嫁出去还有什么好日子?

    更何况,万一她怀了王爷的孩子呢?

    可她不知道的是,田清涵之所以要留田清湘在府里一个月,就是要确定田清湘究竟会不会有孕,如果有,那自己这个孩子就算保不住,她也不用担心了。

    “快去吧。”

    于嬷嬷见田清涵铁了心要将田清湘嫁出去,只好把话憋回去,认真地干活去了。

    可她刚处理干净床单,就看见齐长史恭敬地带着一位老者往书房去,看样子是要去见王爷的。

    看天色还很早,于嬷嬷狐疑,便跑回去汇报给田清涵。

    田清涵得知后,却道:“有人找王爷,那他一时半刻不会过来,我们即刻出府,先看我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于嬷嬷听了,觉得有道理,很快在侧门准备了轿子,带着田清涵到有医馆的街上去。

    两个人甩开王府的下人,悄悄到了医馆。

    坐诊的大夫把完脉后,拧着眉头道:“胎像不稳,有流产之兆。且月份尚浅,就算吃保胎药勉强留住,也未必能生下来。”

    “老夫建议,不必强留,还是早日喝碗打胎药,趁着月份尚浅,既不伤身体,将来也好再孕。”

    田清涵面色骤变,目光里闪过一丝杀意。

    她放下五十两银子,不悦道:“我的孩子还好好的在肚子里,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给我开保胎药!”

    大夫看了一眼那银子,又见面前的人面色阴沉,戾气极重。随即提笔写下保胎的药方,让学徒去抓。

    等田清涵走了以后,大夫对那学徒道:“此妇人忧思过度,戾气缠身,那孩子至多保不过五个月。”

    学徒道:“那师父是不忍她伤心?”

    大夫道:“但凡有一线希望,谁会劝她喝打胎药?是她自己不愿意面对现实。”

    言罢,把银子收到钱箱里,如此大手笔的妇人,又是一大早来看诊,肯定是谁家府里的小妾,指着孩子争宠呢。

    ……

    赵烁的书房里。

    齐长史正介绍着来人的身份。

    “这位是浙江湖州的钱榆,他家是当地的大族,祖上曾出过两位丞相。他这次来,是有计策献给王爷。”

    赵烁看向这位已经年过五十的老者,询问道:“钱先生有话不放直说。”

    钱榆拱手道:“现在朝堂局势未明,王爷短暂被困未尝不是好事。”

    赵烁讥诮道:“好事?”

    钱榆点了点头,继续道:“据我所知,是宁王散播楚王与王家结亲的消息,目的就是引王爷去对付楚王,结果王爷输了。”

    “现下没有了王爷在中间缓冲,他们二人若想夺嫡,必然对上。”

    “王爷何不等他们二人两败俱伤后,再行入朝?”

    赵烁听出一点趣味来,点头道:“你继续说。”

    钱榆接着道:“当务之急,王爷必须求娶燕家五房的女儿,向皇上摆出诚恳认错的态度,然后静待时机。”

    “相信过不了多久,不论是宁王还是楚王都会有行动,到那时王爷便可蛰伏观战。”

    赵烁闻言,面色逐渐冷凝。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万一你就是他们派来的棋子呢?就为了安抚本王,最后再给本王致命一击。”

    钱榆不慌不忙道:“我既然来投靠王爷,自然是有诚心的。”

    “徐宁过不了多久就会掌控楚王,而徐宁最恨的人便是王家。据我所知,徐宁已经收了王岩休弃的苏氏为义女,即将下嫁给他的门生褚承林。”

    “而这个褚承林最有可能接替王爷的户部主事。

    “这是徐宁的态度,他绝不可能和王家共存亡。那楚王自然不可能和王家走到最后,以其放弃这一大助力,不让让他们和宁王拼个你死我活。”

    “王爷坐山观虎斗难道不精彩吗?”

    “不管是东风压西风,还是西风压东风,皇上正值盛年,王爷耐心等待,还怕没有翻盘的机会吗?”

    赵烁看了一眼齐长史,见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当即便道:“那你就先住下,至于你说的事,本王会考虑的。”

    钱榆也没有勉强,很快在下人的带领下离开了。

    等他走后,赵烁问齐长史道:“这个人的底细你查清楚了?”

    齐长史道:“查清楚了,进士出身,还考过功名呢。”

    “可他不是钱家的嫡系,就被打压外放,他不愿意就辞官了。这些年一直跟着徐宁,不过因为性格孤僻,和其他谋士相处不洽,一直备受冷落。”

    “我怀疑他就是徐宁派来的,目的就是想拉拢王爷。”

    赵烁道:“我感觉也是,他知道的消息都跟徐宁有关。”

    齐长史道:“徐宁收苏氏为义女这件事,做得极为荒唐。别人肯定都不理解,但咱们一看就知道了,他这就是向王家宣战呢。”

    “一个苏氏不算什么,但如果被王家人休弃出门的女人,能亲眼目睹王家人最后的下场,他作为幕后推手,自然会觉得快意。”

    “所以属下觉得,钱榆的话可信。咱们静待时机,徐宁若真能利用宁王或者楚王彻底地将王家人铲除干净,他们当中必然有一方会受到皇上的清算。”

    “到那时,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赵烁想到这次贸然出手,结果就是被贬为郡王,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如今想来,他为什么要主动出击呢?等宁王和楚王相互厮杀,苟延残喘之际,他再出手岂痛快。

    若是运气好,他们同归于尽了,父皇剩下的选择也不多了。

    他再狠心一点做掉老五,这天下岂不就是他说了算?

    赵烁目光倏尔一亮,拍板道:“马上给本王准备聘礼,本王要娶王妃。”

    齐长史听了,马上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