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

    太子大发雷霆,摔碎了几个摆件,落了一地的碎瓷片

    太子妃徐月芙闻讯赶来,看见一屋子狼藉,率先屏退宫人。

    随即柔声劝道:“殿下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不是说秦老夫人大闹国子监,就算她告状到父皇的跟前,这件事也与殿下不干啊?”

    太子愤懑道:“她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是皇叔爷爷。”

    徐月芙吃了一惊:“敬王爷不是一向不问政事的吗?他怎么会受秦老夫人的摆布?”

    太子坐下来,忍着怒气解释道:“正因为他寻常不出面,一旦出面,父皇必定追究到底。”

    “郭修然那个蠢货,自作聪明,以为能给王家人难堪。谁知道连累岳父……”

    “芙儿,是我对不起你。”

    太子妃连忙道:“殿下千万别这么说,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父亲是为郭修然向父皇认错,跟你无关,你不要多想。”

    太子紧握着拳,眼眸泛红,自责道:“可我却不能去为他老人家求情,我简直无用。”

    说完,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太子妃连忙阻止道:“天色已经晚了,想必父皇也罚得差不多了。要不我往王家送点礼物,就当是给秦老夫人压惊了。”

    “有了这个借口,你再去父皇跟前,也不怕被迁怒。”

    太子沉寂的目光有了一丝光亮,他当即道:“对,父皇最喜欢这些表面功夫,让人挑不出错来。”

    “你派人去王家走一趟,我马上就去见父皇。”

    夫妻俩当即分头行动。

    当太子抵达庆元宫外,远远便看见敬王走下台阶,正准备出宫去。

    他连忙上前问候:“皇叔爷爷。”

    敬王看向太子,目光温和道:“殿下,你父皇的气消得差不多了,国子监的事你不要再提,郭修然被捧得太久,以为朝中除了你岳父不会有人动得了他,继续让他猖狂下去,对整个大魏的科举是大为不利的。”

    太子正色道:“皇叔爷爷说的是,我不会为郭修然求情的。”

    “只是我岳父他老人家……”

    太子的话没有说完,按照往常,敬王必定接过话去,顺水推舟,也替徐宁说几句。

    但今日敬王并没有,他暗暗一闪,叹了口气,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就走了。

    太子站在原地,突然明白过来,连皇叔爷爷也是责怪岳父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一旁撑伞的太监都淋湿了,太子也没有动。

    皇叔爷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甚至于连话都没有说清楚就走了。国子监难不成真的腐败得不像样子?

    太子内心一颤,往上走的步伐逐渐变得艰难起来。

    到了庆元宫,时全看了看太子的身影,责怪身旁的小太监道:“外面下着雨呢,怎么也不给殿下系上披风。”

    太子摇了摇头:“是我不用的。”

    外面……他岳父还跪着呢,而且还是跪在雨中。

    太子记得,自己小时候到是看到过不少这样的场景,还有很多跪着跪着,被拖去仗刑的。

    那个时候迎面刮来的冷风里就会透着一股血腥气,时间一长,他总感觉落在身上的雨都是那个气味,让他十分不喜。

    “我父皇在做什么?”

    时全压低声音道:“作画呢。”

    太子的眼眸撑了撑,心想外面风雨骤来,有人要死要活的。他老人家永远都这么坐得住,还作画?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儿臣叩见父皇。”

    “儿臣已经命人去慰问秦老夫人了,希望这件事不要让她老人家受惊,也请父皇不要再生气了,身体要紧。”

    皇上埋首在画作中,头也没有抬,淡淡道:“搀扶你老丈人去东宫歇息。”

    “其余的人,让他们散了。”

    太子有些惊愕,父皇猜到了他的来意,这么快就答应了?

    还是说,他提起的那句“秦老夫人”当真就这么好使?

    “你怎么还不走?”

    皇上问,总算是抬起头来,不过眉眼中有些不悦。

    太子连忙道:“儿臣替他们谢过父皇。”

    皇上轻嗤一声,似笑非笑道:“连你都知道要代替他道谢,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太子心里一紧,抬眸看去,却见父皇已经埋首,嘴里说道:“雄鹰无尽处,天高海阔时。”

    太子愕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是忽而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你走吧,告诉徐宁,适可而止。”

    太子带着重重的疑虑,出了庆元宫。

    时全拿了披风来,要给他系上。

    他突然拦住时全问道:“雄鹰无尽处,天高海阔时。”

    “大伴,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时全笑着道:“殿下,您怎么忘记了?这是您小时候作的诗啊?”

    “您要一个雄鹰的风筝,谁做的您都不满意,后面还是皇上亲手给您做的。”

    “可惜风筝太重了,怎么也飞不高。您一气之下,说是要出宫去放,还做了这一首诗。”

    “高墙拦不住,乘风上云霄,雄鹰无尽处,天高海阔时。”

    “皇上当时很高兴啊,让老奴带着您出宫去放风筝,您都忘记了吗?”

    太子感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四周都安静下来,可他的身体却阵阵发冷。

    他记起来了,那是他九岁,还是十岁的时候。

    父皇说,当了太子不能害怕,尤其不能怕权臣、朝政、后宫,通通都不要放在眼里。否则就像风筝一样,是飞不高的。

    他不信,和父皇争辩,还立志一定要放高高的风筝。

    可父皇说,风筝太高,线断了就找不回来了。

    他不懂,既然决心要放高的,找不回来就算了,为什么要找?

    可父皇现在说了,是不是在提示他?

    太子走了,带着徐宁一起离开。

    外面那两对父子也总算松了口气,瘫坐在雨水里。

    时全让小太监拿披风去给他们,让他们去值房里暖一暖身体,可他们都婉拒了,冒着大雨出宫。

    时全见状,也没有勉强,而是回到了殿内。

    皇上看见他进来,带来一身的水汽,问道:“太子怎么说?”

    时全道:“太子就问了奴才,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奴才照实说了。”

    皇上道:“太子天资不差,人也聪明。可他依靠徐宁的时间长了,渐渐就都了没有主意。”

    “朕是担心啊……”

    担心什么?皇上没有说。

    时全也不敢问。

    就在这时,小太监来禀:“皇上,晋王殿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