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
王承的舅母张氏尴尬地看着他们,她穿的竖领的蓝色大衫,底下是一条胭脂红的马面裙。盘着发,戴了金嵚宝石花冠,鬓边添了一对贵气的金簪,圆饼似的脸上隐忍着怒气,一双深凹的眼睛锐利逼人,看起来非常不好相与。
王承却高兴地喊道:“大舅母,早知道您在这儿我们就不用硬闯了。”
完完全全一个地主家的傻缺儿子。
秦韵也嘲讽道:“是啊。张夫人看来恭候多时了。”
张氏皮笑肉不笑的,一脸难堪道:“老夫人怎么想到来我们府上了?”
秦韵看向王承:“这孩子惦记你们,非要我送他过来。”
“他大舅舅呢?”
张氏连忙道:“他大舅舅公务繁忙,不在府上。”
秦韵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还是在吧,有些事情不当着他面说清楚,我怕这孩子不死心。”
张氏脸色很难看地跟上,连王承叫她几次大舅母她都不应。
等到了待的厅堂,刚坐下没一会刘洪就来了。
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微胖,留着胡须。脚步先是一滞,明显不想进来。
就在他犹豫时,秦韵率先喊道:“刘侯爷来了?”
刘洪捋着胡须,装作一脸吃惊的样子道:“老夫人,承儿,你们怎么来了?”
“我听说今日府上很忙,还打发了不少下人。”
秦韵嗤笑道:“侯爷消息很灵通啊,那早该想到这孩子会来才是。”
“他总是对我说,大舅舅,大舅母对他视如己出,关爱有加。如今我们府上出了点事,但都是他父亲做的恶。这孩子还年少,与他不相干。”
“我寻思着侯爷夫妇既然如此珍爱他,索性送他来府上避一避,日后就交给侯爷管教,不知道侯爷可愿意?”
王承一脸期待地朝刘洪夫妇看去,眼睛里的光彩焕然一新。
刘洪还未说话,张氏就轻咳两声,一脸不情愿地说道:“老夫人这话说得奇怪,这孩子的爹娘都还在世,怎么轮到一个当大舅舅的来管?”
刘洪皱眉,但没有反驳,只是看了妻子一眼。嫌弃她把话说得太难听了,老夫人毕竟还有诰命在呢。
张氏冷哼一声,不做言语。
王承眼睛的光彩骤然一愣,随即缓缓消失。
但他依旧不死心,紧紧盯着大舅舅刘洪,期盼他能说点什么。
只听刘洪道:“老夫人见谅。您老人家亲自托付,按理说不该拒绝。”
“只是我膝下两子三女,实在是过于疲惫,不敢接此重任。”
“但您放心,将来这孩子长大,我一定尽力给他保一门好亲事。”
秦韵看向刘洪,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是你们许了这孩子亲事,说要将女儿嫁给他的?”
张氏急忙否认道:“怎么可能?”
刘洪也皱着眉头道:“我们两家还是姻亲,就没有必要亲上加亲了,定是这孩子听错了。”
王承连忙反驳道:“我没有,大舅舅,您从前说过的,会将芳表妹许配给我。”
张氏怒道:“你大舅舅说的玩笑话你也信?真是个呆子!”
刘洪道:“承儿,你已经长大了,应该肩负起振新你们王家的家业,心思怎么可以停留在儿女私情上?”
“快跟你祖母回去吧,等过两日你们出京时,大舅舅会前去送你们一程。”
王承脸色刷地白了,不敢置信道:“大舅舅,你骗我?”
刘洪恼羞成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骗?”
“许婚事是需要三媒六聘的,随口之言,那是逗你们小孩子玩的。”
“你自己分不清楚,还来怪大舅舅?”
王承眼泪滚落出来,倔强道:“我要见芳表妹。”
张氏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今年多大了,还想见你表妹?”
“真是不知羞耻!”
刘洪道:“快跟你祖母回去吧,你芳表妹如今要议亲了,怎能与外男见面?”
王承蹩脚地解释道:“可……芳表妹与我情投意合,说好非我不嫁的。”
秦韵低头喝茶,抿唇不语,心里却在思量。
大孙儿又可怜又怂包,最主要还天真!
真是一点人间疾苦都没有吃到啊,连看人的脸色都不会。
而且还蠢,天真就算了,还自以为是。
看来不让他吃点苦头是不行了。
系统,有没有什么刘家的把柄?
系统有的,他们家这老宅翻新过,是刘氏出的银子,一共三千两
还有你最喜欢的青玉五松落地屏风和玉五子登科杯,这两件都是皇上御赐给你的,他们最害怕暴露。那玉五子登科杯还是张氏从王承手里骗去的
秦韵的目光微微一亮,有把柄就好,这下先等刘洪和张氏蹦跶好了。
至于这两件珍贵之物和银子,到时候她一定是要收回去的。
这时张氏还在怒骂王承。“混账东西,你们小时候过家家的话也拿出来说,你存了心要毁了你表妹的名声?”
刘洪拍桌怒斥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怪不得今日和你祖母登门,原来是你爹娘没有把你教好,让你做个混账无赖来了!”
王承低垂着头,眼泪簌簌地落。
委屈地辩解:“不是的,根本就不是的……”
“是你们……是你们变了!”
“闭嘴!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若非你祖母在这儿,我定要往你脸上招呼。”
张氏气急败坏,眼里凶相毕露。
刘洪也发怒道:“你虽然是我的外甥,可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将你赶出去。”
王承还在哭,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明明……之前都说好的,可是现在,都变了。
是因为他们家被抄了,他再也不能继承定国公府的爵位了?
可大舅舅和大舅母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王承简直不敢相信。
秦韵放下茶杯,不轻不重地发出声响。
张氏和刘洪当即调整一下呼吸,重新坐了下来。
秦韵道:“你们也不用吓唬孩子了,横竖我们王家还有两日才走,倒不必急于一时。”
“只是犯人有错尚且可以用钱赎身,以忠勇侯府的门第,保一个尚未有错的孩子足矣。你们既然不愿,我们王家也不勉强。”
“说起来我们王家的长孙送到你们府上做上门女婿,是难听了点,但那是对我们王家来说。既然我们王家都不在意,你们刘家何必耿耿于怀呢?”
“刘侯爷,你说是吧?”
刘洪着急道:“可这没有必要亲上加亲啊?我妹妹还在你们府上呢,她可是你们王家的嫡长媳。”
秦韵道:“有没有必要,全看刘侯爷怎么想了。”
“我们王家是落魄了,但老身的诰命还在,难保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更何况人情贵在雪中送炭,你们刘家帮这一回,说不定将来我们王家回馈更大呢?”
刘洪犹豫了,看了一眼哭泣的王承,想着妹妹素日最是照顾他们,帮她留下一个儿子也不是不可以,万一以后王家真的崛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