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诏不语,只是怔怔的看着她,那眼底深处,有着深不见底的惶然,和害怕。
此刻的顾楠栖,像是褪掉了表面那层伪装,露出了最锋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
她没有等到殷诏的回答,亦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
顾南栖继续道:“本就长于金玉,明明可以一生安康,享尽荣华富贵,却偏要偏向恶。”
“是你杀了母后?”殷诏沉声质问,“为什么?”
顾南栖突然就笑了,冷漠中带着三分邪气,“我以为,就算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也应该明白。”
“我从小护你长大,不管是盛皇兄还是母妃,都待你极好,你却与上官融沆瀣一气,将我母妃冠上恶名污死,将我万箭穿心而亡。”
“我……”
顾南栖的嗓音很轻,很淡,可听在殷诏的耳里,却是震耳发聩。
顾南栖一步一步的逼近,直径停在他咫尺的地方。
她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偏偏是这样平静的样子才给人一种由内而外的颤栗。
她道:“你母后啊,她意图刺杀皇上,被皇上暗卫斩成了四段……”
殷诏神色淡淡的看着顾南栖,他似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手扶住了她的双臂。
他喘着粗气,沉声质问。
“皇姐,你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上苍垂帘,再许一世!”
殷诏心口一阵动荡。
“这么多年来,你步步为营,扶持殷暮商,为的,便是今日么?”
“是。”顾南栖直言不讳。
“可皇姐你只是一个女子,为什么非要去做男人才该做的事儿?”
顾南栖一声低笑,她高高的扬着下巴,神情桀骜,她斜睨着殷诏,红唇轻启。
“本宫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跨马定乾坤,你,拿什么跟我争?”
殷诏瞳孔猛地一缩,他惊愕的看着顾南栖,久久没有回神。
是啊,他的皇姐,提笔可安天下,跨马能定乾坤。
“呵呵。”殷诏忽然就笑了,笑的脸色泛白。
顾南栖侧身,指了指身后,“鸩酒,白绫,匕首,殿下选一样吧。”
殷诏连连摇头,“我不信,父皇不会杀我的。”
“我从前,也不信他会杀我,杀皇兄,还有母妃。”
“哈哈哈哈。”殷诏垂下双肩怅然大笑,这大殷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皇姐,你我身处深宫之中,谁的手不是沾染了很多无辜人的鲜血,从小便见父皇为了皇位毒杀兄弟,排除异己,我也不过是学了些许皮毛罢了,为什么,到了我,便这般不容于世了呢?”
顾南栖在凳子上坐了起来。
她垂着眼睫,令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却听那悲凉的嗓音道:“我小时候害怕鬼,因为他狰狞恐怖,如今,我害怕人,因为他们衣冠楚楚。”
殷诏缓缓看向了顾南栖,目光深邃。
她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从锦画中走出的人间仙妖。
他注视着她的眸子,在这一刻,殷诏突似乎是读懂了什么。
“你,你知道了?”
顾南栖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哈哈哈哈!”殷诏笑的双肩都在颤抖。
他以为,那件事,只有南宫婧和应星知道的,却不想……
一笑之后,他忽然就冷静了。
他像是疯了一般拿起桌上的鸩酒一饮而尽。
他说,“皇姐,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