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卷_第一百零五章谢家三爷
谢玉渊万万没有想到,崔氏当着全族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眶一热,淡笑道:“是。”
惯常见刀风冷雪的人,不需要多体贴,只需要一点点的体贴,就能容易感动,哪怕这份体贴并不那么单纯。
谢太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难得得紧,却又不敢当众和崔氏干起来,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咽下去,冬梅匆匆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太太,三爷回来了。”
谢玉渊离得近,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句话,心里突了下。
谢老爷四十不惑的时候,有一回去杭州府做生意,认识了欢场上妓女周巧巧。
谢老爷贪恋周巧巧年轻丰满了胴体,周巧巧喜欢谢老爷的一掷千金。
几度春宵过后,巧巧姑娘把谢老爷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糊里糊涂的就掏子银子为她赎了身。
几天后,巧巧姑娘一顶小轿抬进了谢府,成了谢老爷最后的小妾。
这个小妾可不同于别的小妾,唱念作打俱佳,诗词歌赋全会,最要命的是床上十八般武艺精通。
谢老爷恨不得就死在巧姨娘的身上,别说是谢太太了,就是连府里的生意,都懒得再管,什么好的,香的,贵的,都往巧姨娘房里搬。
谢太太顺风顺水了一辈子,临了被个妓女压一头,哪里会甘心。
要命的是,这巧姨娘命好,进府没几个月就怀了身子,谢老爷一看自己宝刀未老,对巧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那叫一个看中,把巧姨娘护得密不透风,九个月后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这个儿子便是谢府三爷--谢奕为。
巧姨娘生产完,容色不减,谢老爷一个月里,足足有半个月歇在她房里,这样的独宠维持了好些年。
后来有一年元宵,谢太太带着府里女眷去金山寺上香。
半夜,在巧姨娘的房里发现一名赤身裸体的男人,两人正在帐子里颠銮倒凤。
一夜之间,谢府姨娘偷人的消息传遍整个扬州府。
谢老爷震怒之下开了祠堂,几个族长一商量,决定把巧姨娘这种不贞不洁的女人沉塘。
就这样,巧姨娘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了破布,身后背了大石沉入了瘦西湖底。巧姨娘死后,谢老爷觉得自己一片真心错付了人,越想越窝火,甚至开始怀疑巧姨娘的儿子是不是他的种。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生根发芽,到后来发展成只要谢老爷看到这个儿子,就忍不住拿棍棒狠揍一顿。
谢三爷被揍怕了,就往外逃,谢老爷命府里人不允许去找,只当这畜生死在了外面。
三爷刚开始是一两天不回府,后来就变成了十天半个月不回府,再后来就是三五个月见不着人影。
时间一长,谢府众人几乎都忘了府里还有一个正而八经的三爷存在。
谢玉渊唇边浮上一个凉薄的笑,上辈子的时光,在眼前如光影般回溯。
在她一下子由高高在的谢家嫡三小姐,变成了名声尽毁的贱人时,有一天深夜,她被人一把揪起。
抬眼,是一双沉稳坚定的眼睛。
“谢玉渊,你想不想跟我走?”
“你是谁?”
“我是你三叔。这谢府除了门口那一对石狮子子干净的,别的都特么脏。”
她傻傻的问,“三叔,我这样不贞不洁的人,还能走到哪里去?”
谢奕为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声:“谢玉渊,这府里都是吃的恶鬼,你可想好了?”
谢玉渊的泪落了下来,她问:“三叔,我走了,娘呢?”
谢奕为闪过一抹痛意,他是个落魄的书生,能带走一个谢玉渊已经是极限,再加一个高氏……
胸前的手,骤然松了下来。谢奕为扔下一句“谢玉渊,小心你们二房所有的人”,便消失在夜色里。
谢玉渊在做鬼六年的时间里常常在想,如果那一夜,她跟三叔走了,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三爷回来了,三爷来给太太请安了。”
丫鬟尖锐的声音打断了谢玉渊的回忆,她伸长了颈脖,向暖阁门口望去。
修长的男子掀帘而入,一身宝蓝色草蒲纹杭绸直裰又皱又破,若不是眉宇间有着一抹洒脱疏逸,瞧着倒更像个浪子。
“儿子给太太请安。”
谢太太一看到这个庶子,眼里的嫌恶遮都遮不住,“免了,你这趟回来是做什么?”
“要银子。”
“要多少?”“一千两。”
谢太太心道别说现在老娘拿不出一千两,就是拿得出,也不会给你这种货色。
“你父亲怎么说?”
“父亲让我来问太太要。”
谢太太一听这话,心里有数,冷冷道:“最近府里出项多,你二哥明儿又要进京,还要在京中置房置地,帐上银子周转不过来,谢管家?”
“太太,您说。”
“给三爷支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谢奕为冷笑,“太太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这不是打发叫花子,这是老娘在故意羞辱你。
谢太太脸一沉,“谢管家,支一百两银子给三爷。”“是。”
谢奕为额角的青筋瞬间爆出来。
谢管家嘴角露出嘲讽,“三爷,走吧,一百两银子省着些花,那可是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嚼头。”
谢奕达用力的闭上了眼睛,他感觉有一壶热水对着心底最深处的地方,浇了下去。
以至于整个胸腔都被烫得抽痛了起来,他甩袖而出。
谢太太嘴角露出嘲讽,“你们瞧瞧,你们瞧瞧一点子规矩都没有,到底是妓女落下的种。”
邵姨娘也道:“太太何必跟那种人计较,每次回府除了要银子,还能干什么,快二十的人了,连个正经的事儿都没有,废物一个。”
顾氏对这个老三也很不喜欢,“整天眠花宿柳,谢家的脸都被丢光了。”
“太太啊,你倒是管管啊!”“就是,咱们谢家在扬州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出了这么个孽障,没脸的是谢家。”
谢太太重重的叹了口气,“又不是我肚子生出来的,这孩子连他老子的话都听不进去,还能听我吧,随他去吧。”
她巴不得这孽障死在外头,将来也好少分一份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