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皇室宗亲最为年长的人,今年已经接近百岁高龄。
是秦渊与八贤王的叔叔辈,先皇之胞弟,封为宁王,早就不问世事。
这些年,除了太子册封大典出现过,哪怕是贺进把持朝政,秦渊假意病重被太子软禁,他都未曾出现过。
如今,倒是跑来这里大放厥词。
秦渊除了震惊之外,心中全然是冷漠与心寒。
“皇叔,连你也要逼迫朕吗?”
秦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沉声而言,“以朝廷目前的实力,如何应对?只能采取非暴力的措施,逐一解决,难道,宗室成员,个个文韬武略,给你们权力,就能解决目前的危机吗?”
“皇叔,他们不懂事,难道,连您也想不明白吗?”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岂料,没等宁王说话,一名虎背熊腰,长相剽悍的皇室成员就站了出来,此人之装束,一看就是武将。
他乃是秦渊的十二弟,封号闯王秦德。
“当初,打天下的时候,我们宗亲可没少出力,弟弟我,更是亲率十万大军,南征北战,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陛下,臣弟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您也不要见怪。”
秦德黑着一张脸,目光灼灼,“当初,您说藩王势力过大,影响帝国稳定性,臣弟二话不说,就辞掉了副都督的职位,交还了兵权,还游说各地,让那些分封出去的藩王,接受您的号召,不惜得罪了一群人。”
“这些年,我们皇室宗亲,一直低调做人,从不参与朝廷大事儿,可是呢?”
“如今的朝廷,成什么样子了?”
“吾等若是再不出手,咱们秦家的江山,就被别人夺走了!皇兄啊,现在您身边,只有皇室宗亲才会一心一意,您贵为一代圣皇,难道还不明白吗?”
“十二弟,朕何尝不知皇室宗亲的功劳?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的局势,比不了二十年前,更比不上三十年前。”
秦渊额前沁出了大量的汗水,脸上挂满了疲惫,“如今这局势……”
“唉!都别说了,咱们撤吧。”
有一名王爷苦笑道,“陛下的意思,你们还听不明白吗?如今,已经不需要我们宗室了,我们还是回家养老吧。”
“要完蛋,大家一起完蛋。”
“陛下向来圣明贤德,一定是被那唐氏父子给灌了迷魂汤,我们去找他们!”
“就是!尤其那个唐昊,仗着那种可怕的武器,在皇都内,到处狂轰滥炸,弄死了多少人?他敢威逼太子,明天指不定敢威逼谁呢。”
“他根本就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现在,居然还要解除婚约?欺我皇室无人吗?”
事态,愈演愈烈。
整个御书房内,如同麻雀乱叫,不厌其烦,秦渊觉得自己的脑袋无限放大,就快要炸了。
“都闭嘴!”
关键时刻,八贤王脸色沉郁,一声喝止。
“都回去吧,我跟陛下说!”
八贤王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宗室之首,威望最高,万人敬仰,众位王爷见他都下了决心,便不再逗留,纷纷辞别,打道回府。
包括国舅爷独孤南。
“昭宁,你也回去吧。”
“皇叔,我……”
昭宁公主还有点不放心,可碍于那紧张的气氛,只好自行离开。
“吱呀!”
“老奴告退!”安德海是个人精,眼见情况不对,识趣地跟着公主离开了。
随着御书房的大门关闭,八贤王拱手跪在了皇帝面前。
“皇兄,请恕我不敬之罪!”
“唉,罢了。”
秦渊扶起了他,哭笑不得,“如果朕没猜错,这些人,都是朕那好大舅哥挑唆起的吧?他们来闹事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
“朕要听一个理由!”
“皇兄,臣弟这次要跟他们站在一起。”
不料八贤王却语出惊人,直接令秦渊险些踉跄倒地。
“你说什么?!”
“皇兄,今日之局势,与宗室被夺权有莫大的关系,如今,贺进已经流窜而出,太子谋反,眼下,除了重用宗室之人,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八贤王沉声道,“他们之中,能力出众者不少,为何就不能重用呢?”
“您就是因为前朝的八王之乱,太提防宗室了,但是,一些历史规律,不能就这么主观的套用,我们秦家人什么品性,你我都清楚。”
“而且,以您的功绩,谁敢不服?”
“你……”
秦渊呆愣愣地望着他,半天没有说上话。
八贤王自知此举伤透了皇帝的心,再次跪地叩首,响头磕三,“算秦广求您了!”
秦渊强迫自己冷静,又想到了唐昊的定国三计,内心之中只剩彷徨与委屈。
“说说你们的具体诉求,唐昊的计策,你们会不会施行?”
后面那句话,秦渊知道是白问,却还保留着一丝希望。
“皇兄,宗室之人,对唐昊成见颇深,怕是不会采取他的定国三计,而且,他们对之前跟着贺进密切交往的官员,恨之入骨。”
一语至此,八贤王秦广顿了顿,颤巍巍地道,“他们想驱逐这部分官员,也算保留您的圣皇之名!”
“胡闹!简直胡闹!”
秦渊听罢,气急败坏,“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只是一时糊涂!且被贺进看重的人,各方面的能力都极其优越,都是独当一面的存在,把他们都驱逐了,谁来做事?”
“靠宗室吗?”
“你以为,齐国和秦国,会错过这个机会?他们势必会大肆招揽我们的官员,国之栋梁,拱手让人,老八啊,你是有多糊涂?”
“皇兄,他们起了谋逆之心,算得上什么国之栋梁?不杀他们,已经是天恩浩荡,若还留着他们,担任要职,将来一旦贺进做大,他们再次反水,你我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八贤王秦广叩首建议,句句出自肺腑。
“请陛下同意宗室建议!”
“不,不不可能!”
秦渊大袖一挥,厉声狂吼,“除非,朕死了!”
“要不然,绝对不允许你们胡闹!”
“滚!马上给朕滚!朕不想再看到你!”
“唉!”
八贤王长叹了口气,眼眶红润,咬牙切齿,痛彻心扉,“陛下!为了大炎,为了我们秦家,希望您不要怪我!”
他愤然甩袖,离开了御书房。
“疯子!这帮疯子!”
秦渊从来没有一刻,像这般似的孤家寡人,他猛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是。
“大伴,大伴何在?”
“陛下,老奴在。”
安德海泪眼婆娑地冲上前,扶住了他,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心里头,无比同情自己的主子。
“他们都疯了,都敢反朕!他们……唔啊……”
秦渊最终难以忍受急火攻心之痛,一口鲜血涌出。
“陛下,您息怒啊!”
安德海当即将内力不要钱似的注入了他的体内,“陛下,您冷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你的身体健康,还在这个位置上,终有一天,会拨乱反正!”
“去,去给朕召集唐翦父子,朕要与他们商议如何处理此事,现在,只有他们才站在朕这边!咳咳……”
“陛下,请恕老奴多嘴。”
安德海为难道,“如今宗室势大,咄咄逼人,您这个时候,与唐家父子交往过密,只会是将他们往火坑里推,再说,他们毫无兵权,更没有多大的实权,根本奈何不了宗室。”
“为今之计,只能拖!”
“但老奴可以派人将目前的情况,告知驸马爷,希望他能有什么办法。”
“对,对。”
秦渊挣扎着爬起身,揉了揉鬓角,“朕被气糊涂了,你马上派人通知唐昊!”
“喏!”
半晌之后,一封密信被送入了相府,由唐昊、唐翦父子两人同时亲启。
相府书房内,父子两人看完信件中那令人震惊的内容,脑海中宛如炸响了惊雷。
“没想到,赶走了贺进,却来了宗室,呵呵,还真是造化弄人。”
唐翦苦笑道,“可怜陛下一世英名,到来却要受此等委屈!”
“爹,这是制度设计造成的局限性,不从根本上改变,永远都在轮回!”唐昊摩挲着下巴,沉声道,“这种封建帝王制度,只要君王不作死,大多可以勉强支撑两百多年,便已经到了极限。”
“若是再多些天灾人祸,基本就加速崩盘了。”
“然后,再开始下一轮的轮回,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会吸取教训!”
“唉!”
唐翦无奈摇头,“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不可能置身事外吧?”
“报!”
然而此时,铁雄却带来了一个重要的噩耗。
“大人,不好了!皇室宗亲都聚集在菜市口,要自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