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门而入的沈峤,也没想是这番场景,饶是见惯人性丑恶的监察司指挥使也忍不住破口大骂,“畜生!”
滚落在地的贾兆兴,惊疑不定地盯着闯进来的三人,“几位好汉,无缘无故闯进贾某的院子,究竟所为何事?要知道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你这样的畜生是怎么敢的!连幼齿孩童也敢下手!”
沈峤二话不说,提剑便砍,很快便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像是故意折磨他一般,并不下死手,那人狼狈躲闪,面容阴狠。
“我不过是在家中圈养些鸾宠,干你们屁事!你可知我是为谁办事,我身后站着的是谁!”
他猛地冲向床边,随手抓起一个小孩扔出去挡剑,沈峤忙收了势,将那男童牢牢接住。
眼睁睁见贾兆兴裹着个被单,撞破窗户逃了出去,也懒得追赶。
窗外很快传来打斗声,没多久,便传来他的惨叫声,以及玉白嫌恶的咒骂声,“太恶心了,死变态!连孩子都不放过,老子今天非打不死你个畜生!”
他声音不小,惊得地上的孩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其中一个孩子爬到床边,摸着少年的来脸,“哥,哥,蒋年哥有人来救我们了。哥哥!你起来啊!”
那少年明显存了死志,黑洞洞的眼眸只是轻微转了转,口中喃喃自语,“真好呀,那你们以后就跟着恩人走吧。”
守在他身边的男童,哭得泣不成声,不停唤道,“蒋年哥,年哥!我们哪也不去,就守着你。”
那小孩顿时哭嚎起来,吵闹得很。
秦念之却一声厉喝,“闭嘴!”
小孩瞬间收了声,惊恐地看向那长得像个神仙似的的哥哥。
榻上的少年这才转头看向来人,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今日集市上偶然遇见的富家小少爷,面上闪过一丝嘲讽。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还请恩人好人做到底,将我这两个弟弟带走吧,随便做个小厮也好,书童也罢。给口饭吃便成。”
这么明显托孤,在场几人都看出了。
秦念之沉默片刻,淡淡的说道,“想活很难,想死却很容易,可你却苦苦煎熬至今,当真甘心?”
那人面上闪过一丝难堪颓然,可依旧面色灰败,眼底毫无生机。
“看你身上的痕迹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若是真的想寻死,何必等到现在,在此惺惺作态!”
这话说得极其刻薄,沈峤惊讶地看向秦念之。
那少年灰败的脸色闪过一丝血色,他像是濒死的野兽,被激起了全部的愤怒,怒号着,“你懂什么?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半点人间疾苦也不曾尝过!
你以为你施舍了一点善意,我就该感恩戴德吗!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我为了活下去都做了什么吗?”
“我懂!正是因为我懂!我才看不起你!”秦念之猛地大声呵斥。
那少年猛地一愣,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面前的少年,芝兰玉树,一看便是教养极好,被家中娇惯养大的小少爷。
“呵,你懂个屁。”他嘲讽着。
“我懂。”秦念之一脸平静,可说出话犹如晴天霹雳,重重砸在众人心上。
“我六岁那年被府中姨娘,联合身边的恶仆卖给拍花子。
辗转落到了他的手上,当时落在他手上的共有一十八个孩子,其中大部分我连名字都不知道,每天都有被他凌虐致死的孩子,破草席子卷了卷便扔到乱葬岗。
最后一起逃出来的,不足十人。
我之所以看不起你,是你明明熬过了所有的痛苦,却迈不过心里的坎!仇人就在门外,甚至连手刃仇人的勇气都没有!就打算这么丢下两个年幼的弟弟凄凄惨惨,窝窝囊囊的死去!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蒋年执拗地盯着眼前的少年,试图在他身上找出一丝阴霾的痕迹。
可少年坦坦荡荡地站在灯火下,杏眸像是淬了两团火,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鄙夷,没有同情。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震耳欲聋。
“那畜牲犯下的罪孽,凭什么用你的命去还!
既然天道不公,那这公道就该由自己来讨!”
秦念之说罢,转身就走,“我言尽于此,要死要活你请自便!”
……
此刻天色已破晓。
宣和帝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身后,喉间像是被塞了铅铁,心痛到麻木。
夜影和玉白二人相顾无言,眼底全是震惊,气氛安静到极致。
秦念之望着遥远的天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么多年,我依旧还会做噩梦,梦中的那些孩子一直在我脑海中不停地哭嚎,他们求我救救他们。”
宣和帝此刻喉中腥甜,依旧强行忍耐,“念之……一切都过去了。”
秦念之回头,见宣和帝双目猩红,玉白那厮已经快要落泪。
“可当时的我实在太过弱小,连自保都难。要不是他们阴差阳错,抓了偷溜出府的太傅嫡女,引得满城风雨,被人围住堵截,我们也没办法找出机会逃出来,早就被野狗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我没想到,这畜生竟然还活着,竟又让他逍遥了这十多年,我真是不甘心,还不知有多少倒霉孩子落到他们手上!
五哥,他们不仅贩卖小孩,还拐卖妇女,当年也算是轰动一时的大案,为何他明明被抓起来了,却没被处以死刑,竟还活着?”
沈峤眉头一皱,“这……”
宣和帝周身弥漫着滔天杀意,“查!给我彻查到底,朕倒要看看这案件究竟是经谁的手办的!这般丧心病狂的畜生,究竟是谁在包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