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蔷薇的手刚举起来,墨锦棠就抓住了她。
她回过头望着他。
望着他眼底那一腔沉痛。
她想,她真的是不理解他啊!
从他走进她的生命开始,她好像就从来都没有理解过这个人。
她不理解他既然视她为仇敌,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
她不理解,他都对她好了十几年,为什么还能残酷的夺走她所有的幸福?
她更加不理解的是,此时此刻,他为什么要抓住她的手?
他难道没看出来,她在给爸爸报仇吗?
哦……
拨开重重的迷雾,她忽然就想起来了。
他是帮凶呢。
比起苏宛宁,他才是害死她爸爸最大的凶手!
如果不是他一次次的逼迫和纵容,事情又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她拿着刀子的手,是受伤的那只手,此刻被男人用力握住,伤口崩开,纱布顿时也染了血。
不过,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掌心濡湿,墨锦棠蓦地松了力道,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腰,深邃的眼底布满痛惜,“蔷薇,为了她不值得!”
蔷薇笑了。
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值得的了。
她慢慢站直了身体,跟他面对面,声音带着穿透时光的幽远,字字句句都是控诉。
她说,“墨锦棠,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十一年前那个雨夜把你带进了沈家。”
“……”
他僵住,震惊于她冰冷充满恨意的目光,心痛肆意蔓延。
他甚至能感受,她想把手中的刀,刺进他的胸膛里。
墨锦棠忍着绵延的痛楚,自嘲的苦笑了下,“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蔷薇,你现在需要冷静。”
“我很冷静,我的人生一直过得迷迷糊糊,只有这一刻是真正冷静下来的。”
她冷笑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每一个字都是凉薄的恨,“墨锦棠,你曾经问过我,有没有爱过你,现在我告诉你,没有,从来没有,永远都……不会有。”
“……”
心脏处缠绕的丝线勒到了最紧,疼得他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不过一秒钟。
他刚松开手,她就握着那把刀子刺了下去。
谢承安惊呼,“蔷薇,不要!”
墨锦棠冲谢承安摆手,痛声道,“谁都不准过来!”
“……”
谢承安顿住脚步。
低下头,他看了眼刺破皮肤的刀尖,然后抬起视线,望着女人被恨意灼伤的模样。
墨锦棠扯起唇角笑了下,声音哑到了极致,“蔷薇,你想我死吗?”
她怒视着他,“是……”
噗呲!
墨锦棠覆住她握刀的手,狠狠的按了下去。
蔷薇,“……”
冰刃刺破胸膛,鲜血随之蔓延,浸湿了他洁白的衬衫,也浸湿了她的掌心,血腥气扑鼻而至。
蔷薇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她僵在原地,瞠大了双目,难以置信的望着那把刺进男人胸膛的刀子。
那肆意蔓延的血,刺痛了她每一根神经。
“不……”
松开手,她浑身颤抖着后退,再后退。
“不是这样……”
她退无可退。
这间别墅里,有她的父亲,还有墨锦棠的鲜血……
在巨大的悲悸下,晕眩感重重的袭来,腿一软,她就往地面栽了下去。
整个人失去了意识前,耳边传来,隐约的救护车声音。
见她晕了过去,谢承安才疾步走过去。
他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男人,一边怒骂,“你他妈是不是不要命了?”
墨锦棠捂着心口,冷俊的眉眼里皴裂出了痛苦。
那痛苦痛到极致。
他推开了谢承安,踉跄着,他走到了沈蔷薇身边。
扑通跪在了地上。
他慢慢扶着她坐了起来,一手握着她的肩,一手穿过她的双腿,想要将她抱起来。
谢承安,“……”
他真的是对这个疯子无语了!
尽管恨得牙痒痒,谢承安还是走过去帮忙。
只不过,他还没碰到沈蔷薇,胸口插了把刀子的疯子就开口了,“谁都不准碰她。”
“……”
谢承安要不是看他胸口插了把刀,简直都想踹他一脚解恨,这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搞这这些?
谢承安一肚子火,憋在心里还来不及发,救护人员就已经冲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医护人员,一直强撑着的男人,抱着怀里的女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谢承安叹口气,跟着过去帮医护人员,费了一番力气,才分开了他们。
一片混乱之后,所有人相继离开了别墅。
偌大的别墅里变得静悄悄,只有散在空中来不及挥发的血腥气。
这气息带着衰败。
曾经宁城最显赫的沈家,也由此彻底湮没在时间的缝隙中。
再往后,经年累月,终将被所有人遗忘。
……
医院。
蔷薇醒过来,人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手腕上的伤也被处理过了。
她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是谢承安。
“你醒了?”
“……”
蔷薇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短暂的晕眩之后,她下床穿上了鞋子。
谢承安急忙扶着她,“你想去哪里?”
“去见我爸爸。”
“……”
谢承安愣了下,了解她的伤痛,没多问就扶着她去了太平间。
隔着一道门。
蔷薇静静的瞻仰遗容,表情悲痛,却没有再像之前那么歇斯底里的失控了。
谢承安稍稍松口气,有些痛苦,别人帮不了,只有时间才能治愈。
见了最后一面之后,正式道别之后,遗体又被推了进去。
厚重的门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
这声音几乎震碎了她的心。
谢承安搂着她的肩膀,“蔷薇,走吧。”
蔷薇闭了闭眼,挤走眼里多余的水汽,哽声道,“谢承安,你帮我个忙。”
“你说?”
“我要求对爸爸的遗体进行司法解剖。”
“……”
她吸吸鼻子,抬起红肿的眼睛望着他,“我想知道爸爸死亡的真相,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你这又是何苦?”
“谢承安,你帮帮我吧,求你了……”
说到后面,她竟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太过于悲痛,一阵头重脚轻,她再次晕了过去。
“蔷薇!”
谢承安一把抱住了她。
看着怀里女人眼皮红肿,面色苍白的可怜样子,他又怎么忍心拒绝她。
一通电话,按照她的要求,法医对沈赞的遗体进行了解剖。
但是结果,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