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家庭式的小面馆,店家是夫妻二人,虽然店面不大,但是因为价格实在用料又足,生意很是红火。
面馆被分为前后两间,前面临着小街,摆了五六张桌子用来招待人,后面则是店家一家人的住所。
刚刚叫她的就是掌勺的老板娘,大家都叫她崔大婶,是个三十多岁性格直爽的女人。
她的丈夫崔大叔看起来比较老实,面馆里其他的活都由他包揽。
只是前段时间面馆屋顶漏水,崔大叔爬上去修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伤了腿,要在床上静养好几个月,面馆一时找不到帮手,正好虞棠路过附近找活计,就留了下来。
一开始崔大婶还对这个小胳膊小腿的丫头不怎么满意,生得娇娇柔柔的一看就没干过什么粗活。
但是因为一下子找不到其他人,想着就先留她用两日,等找到合适的再说。
没想到这小丫头看起来柔弱,干起活来却丝毫不含糊,动作麻利有条不紊,一点都不比自家男人差。
最重要的是性子温和又聪明伶俐,和她们这些市井长大的商户一点都不同,倒像是某户人家的大小姐似的。
于是崔大婶就这么让她留了下来。
每月工钱三钱银子,吃住都在面馆里。
这让虞棠也很是满意。
她没有路引无法离开京城,虽然宫变之时她带了不少细软出来,但都有宫中的标记,她一拿出来就会引起注意。
只能先找一份工作稳定下来,再想办法弄到路引离开这里。
面馆每天早上六点左右开门,虞棠和崔大婶五点就要起来准备,等忙过晌午以后就有一会空闲时间。
虞棠有时候会在院子里搬个藤椅晒太阳躺一会,有时候会坐在面馆门口,听周围邻里们八卦聊天。
这日虞棠坐在面馆台阶上,一边懒洋洋地晒太阳,一边手上抓着一把不知道谁塞给她的瓜子,津津有味地听着周围的人闲话家常。
忽地一声呼喝声响起,众人齐齐抬头看去,只见在道路的尽头,一列人马正缓缓踱步而过。
虽然是踱步,气势却依旧凛然,各个戎装高马,面容冷凝,所过之处便有铁血的肃杀之气蔓延开来。
只是和身后人马不同的是,为首的那位只穿了一身深蓝色暗纹便服。
肤色很白,握着缰绳的手节骨分明,面容隽贵清雅,鼻梁高挺,一双眸子清凌凌地像是能看穿人心。
虽然身形不似身后之人的健壮孔武,却是宽肩窄腰,手长脚长,脊背挺直如同一株遗世独立的青松。
虞棠跟着众人抬眸看去的时候,眉心便忍不住一跳。
那为首之人不是沈屹又是谁?
虞棠已经不止一次见到他带着人马出现在街上了。
几乎每隔两三日,便能看到他在街上巡逻,敛着眸视线一寸寸扫过周围,不知在寻找什么。
在沈屹似有所觉地转过头往虞棠这边看来的时候,虞棠已经收回视线,旁若无人地和街坊聊起天来。
沈屹在门口坐着的一群妇女身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便打马离开去往下一条街。
“诶诶诶你们看到了吗?首辅大人真的好俊,刚刚他好像往我们这边看了!”
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妇女一边嗑瓜子一边道。
“是啊是啊他好像看了我一眼,我的妈半边身子都麻了!”
“瞧你那出息!要是首辅大人亲你一口,你还不得上天?”
“嘿嘿我要是能亲上首辅大人,这辈子也值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首辅大人早年丧妻一直未娶,听说他身边也没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位高权重又长得这般模样,也不知道哪家小姐有这个福气嫁过去。”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反正不会是我们。”
“哈哈哈还不许人做个梦啦?”
“也不知道首辅大人一天到晚在找什么人,就算要抓人,也不用他堂堂一个首辅亲自上阵吧?”
“我听说首辅大人在找一个女人,我看过那个女人的画像,好家伙跟天仙似的!”
“真的假的?快说来听听!”
众人顿时来了兴致。
这种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格外吸引人。
随着这段时间沈屹几乎日日带着人马出现在大街上找人,坊间已经流传了不下十个版本。
什么沈大人被那个女人骗财骗色啦,什么沈大人爱慕那个女人不得只能硬抢啦。
虞棠听过最离谱的一版,是说那女人是个专门吸食男子阳气的妖怪,把沈大人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后被道士抓走了,沈大人不明真相只能日日来街上寻她。
听得虞棠哭笑不得。
这里坐的都是一群早就生育儿女的妇人,谈吐泼辣犀利不像未出阁的闺秀,偶尔还会讲些大尺度的段子。
虞棠跟崔大婶说自己也已经嫁人生子,只是遇上灾荒逃难的路上和丈夫儿子失散了,孤身一人在京城留了下来。
有时候已婚生子的身份,会给自己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她们聊天的时候也不会避着虞棠,偶尔讲到精彩处,虞棠还会抿唇一笑,眼中熠熠发光。
大家对她的印象都还不错。
临近傍晚的时候,面馆又开始忙碌起来。
虞棠把凳子搬回去,系上围裙,和崔大婶开始了新一轮的忙活。
送走最后一个顾,已经快到宵禁时间了。
虞棠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却并不觉得苦。
这样自力更生,悠闲又自在的日子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把板凳一个个翻到桌子上以后,一天的工作算是正式结束了。
“崔大婶,还不回去啊?”虞棠看到崔大婶还在后面忙活,便问了一句。
“你先回去吧小唐,我马上好了。”崔大婶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
虞棠应了一声便走了。
现在已经入春,天气虽然还带着凉意,虞棠忙活了一天后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她打了桶水烧开,兑凉水给自己擦了个身后,只觉得舒爽无比。
又拆开一直盘着的乌发放下来,用剩下的水洗了个头。
古代没有吹风机,等头发干还要不少时间,她便搬了藤椅在院子里坐着,一边用棉帕慢慢地擦头,一边给自己煮了壶杯热茶,偶尔倒出来抿上一口。
倒也惬意无比。
“吱呀”一声,是院门被打开的声音。
虞棠以为是崔大婶在前院忙完了回来,便头也不抬道:“崔大婶要喝茶么?”
身后许久都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