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啊?小王爷怕姑娘对他图谋不轨?”侍剑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小声抱怨了一句“这位新姑爷好生奇怪!”

    沈若锦轻叹道:“久在樊笼里,谁能没点怪脾气?”

    怪点就怪点吧。

    她原本也没打算跟秦琅做什么恩爱夫妻,换嫁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想着先上花轿,在洞房里把话说清楚,哪曾想府里府外的人频频来打岔,她都还没来得及跟秦琅约法三章。

    好在秦小王爷是个新婚夜还要英雄救美的大忙人,想来假成亲这事他也乐见其成。

    洞房花烛夜,沈若锦是一个人睡的。

    ......

    第二日天刚亮,沈若锦就去了厅堂给王爷王妃敬茶。

    府里的人都知道小王爷昨夜为了一个戏子丢下新娘子出府去了,看她的眼神满是讥讽和同情。

    沈若锦到了厅堂前,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怒喝。

    “临时换亲要把人接回来的是他,新婚夜留新妇独守空房的也是他,这逆子当本王死了不成?竟敢这样欺负新妇!”

    镇北王正气的要亲自去戏楼把那逆子绑回来上家法。

    “二郎如今也是有妻室的人了,他的事自有他媳妇管,倒也不用你这个父亲的喊打喊杀。”

    王妃一句话就把镇北王拦下了。

    管家等人在边上劝这会子把小王爷绑回来打也没用,还是先把新妇安抚好最要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一大清早还挺热闹。

    “王爷息怒。”沈若锦踏着清晨的一缕微光缓步入内,“夫君昨夜出府是为救人,并非胡闹,也不是故意冷落我,王爷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厅堂里一众人齐齐看向她,只见独守空房一夜的新妇

    面色沉静,目光温和,唇角还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笑意,刚新婚夫君就被外头的狐狸精勾了去,她竟不哭不闹,没有半点不满。

    镇北王见沈若锦如此,越发觉得委屈了她,“本王早就说过,这逆子配不上你!你久在边关,不知道这逆子有多混账——”

    “我知道。”沈若锦语调缓缓道:“三百明珠赠花魁,一掷千金捧戏子。莫道今朝无韵事,秦郎风流天下知。我虽回京不久,但传闻也没少听。”

    秦小王爷在京城实在太出名了,简直包揽了近两年所有的风月传闻。

    同人抢花魁,砸钱捧戏子都不算什么,听闻他还有个心头朱砂,数年前曾救过他性命,寻遍九州而不得。

    混不混账,暂且不论,多情倒是真的。

    她太过从容,镇北王都愣住了,“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嫁他?”

    沈若锦微顿,做好了睁眼说瞎话的准备,“自然是因为......”

    “自然是因为缘分到了。”

    王妃直接把话头接了过去,她越看沈若锦越满意,全京城那么多贵女想嫁秦琅,不是图镇北王府的权势,就是贪慕秦琅的好相貌,但这个沈若锦不一样。

    一看就是有气度有本事的,说不定真能管住秦琅,让他收心奋求上进。

    王妃这样想着,一手摁在镇北王肩膀上让他坐下,笑着对沈若锦说:“昨儿是新婚夜,就算二郎是为了救人才出去的,他也错。方才王爷要让人把他绑回来上家法,你既出声制止,想必是心中已经有主意了,这样......”

    王妃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这是王府的掌家令牌,你既做了二郎的妻子,我今日就将掌家之权交于你,往后王府的钱财人手,任你调动。二郎若是犯浑,你也尽可自行管教。”

    这是安抚,也是收拢人心。

    镇北王妃好大的手笔。

    沈若锦颔首道:“承蒙王妃信重,只是这掌家令牌非同小可......”

    王妃却直接把那枚掌家令牌塞进了沈若锦手里,“都是一家人,还喊什么王妃?若锦,你莫不是还在生二郎的气,才不肯改口唤我母亲?”

    掌家令牌在手,沈若锦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母亲。”

    “哎,好媳妇。”王妃很满意这个儿媳妇,一点都不扭捏不做作。

    沈若锦也神色如常地给公婆敬了茶,新郎官不在,就免去了同几房亲眷认认脸的环节。

    镇北王让人去取了家法来,亲手交到了沈若锦手上,“秦琅若是犯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让你不高兴的事,你只管拿这个打他,往死里打,量他也不敢还手!”

    寻常的人家的家法大多都是棍棒鞭子,镇北王府的家法是一把金锏,用来杀敌是利器,若是用来打秦琅就得小心了,万一力道用大了,王府怕是要办丧事。

    王爷王妃一番心意,沈若锦收下了。

    同时也应下去把秦琅找回来这件事。

    她初入王府,也不能光拿好处不办事。

    老管家和庆让人去备了马车,召集了数十近卫和嬷嬷婢女,把二少夫人上街的阵仗摆得足足的,关键是怕小王爷犯浑不肯回来,给新妇多带点人底气也足些。

    沈若锦却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忍俊不禁道:“我只是出去找人,又不是上街强抢民男,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二少夫人把他们带去了您就知道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您刚嫁过来,还不了解小王爷......”

    和管家一脸为难地说道。

    先前王爷发怒,让人去“请”小王爷回府都得这么多人呢,何况是这刚过门的新妇。

    沈若锦只带了一个侍剑往外走,谢过了管家好意,徐徐道:“人多了反而麻烦,留个车夫,我自己去就行。”

    “可是小王爷他......”

    和管家年纪大了,操心操得多,还想再劝。

    走在前面的沈若锦忽然停下了脚步。

    长廊转角处走出来一抹修长的身影,低沉的嗓音也随之传来,“你别去了,安心在府里等着,我去把二弟带回来。”

    来人头戴玉冠,身着靛蓝色锦袍,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五官俊朗,身姿挺拔如松,是镇北王府的世子秦祁。

    秦祁是镇北王原配所生的嫡长子,生母早逝,如今的王妃是镇北王娶的继室,秦琅是继室所生的嫡次子。

    王府先后两位王妃,两个嫡子一个受封世子,一个是皇帝金口喊的“秦小王爷”。

    看似把身份端得极平,但镇北王看重长子,王妃溺爱秦琅,这兄弟俩一个是人人称赞的青年才俊,一个是声名狼藉的纨绔浪子,关系并不和睦。

    沈若锦同他离得十来步远就驻足,温声拒绝道:“这是我和秦琅的事,无意劳烦世子。”

    秦祁穿廊而来走向她,眸色有些复杂,“你以前都喊我秦大哥的,怎么嫁给了二弟反倒喊我世子,这般生分?”

    兄长们还在时,秦祁曾来沈家切磋武艺、推演兵法,沈若锦与他见过几次,也算相熟。

    当时她年纪小,一个未娶一个未嫁,相处时也总有一大群人在,倒也无需避嫌。

    而现在两人是已经是大伯哥和弟妹,廊下相逢,也不好离得太近说话。

    “这是我和秦琅之间的事,就不劳烦大哥了。”

    沈若锦改口按婆家这边的排行喊他一声大哥,其实并不是旧相识生分了,而是这京城之地、王府内宅再也不能像边关那般随性而活。

    秦祁听到这声“大哥”不由得顿了顿,低声道:“二弟行事荒唐,我看不得他欺负你。”

    这话有些过了。

    沈若锦笑意淡淡道:“大哥这话说早了,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若锦......”

    秦祁还想再说什么。

    “大哥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沈若锦无意在此同人叙旧,她径直往前走,跟秦祁擦肩而过,“我沈若锦要做的事,从不假手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