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书从最初的失态中慢慢回过神,眼底一片沉郁,快速说了几个时间给她,见她摇头,又说了自己送给过她的东西,小到一些糕点泥塑、珠花头饰,大到各种名家字画、奇珍异宝等。
崔窈宁愣住:“那…那些不是裴钰送的吗?”
许是经历过刚才那件事的冲击以后,裴宴书已经平静了下来,语气淡淡,却透出几分理所当然的轻蔑,“不说那些奇珍异宝,光是名家字画,裴钰一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人送得起吗?”
即便是他的身份,搜罗那些东西也花费了不少时间,裴钰一没官职,二无背景,哪来的银子?
就算有,敢送那些东西去讨姑娘家的欢心,若是他母亲知道这事,怕不是要打断他的腿。
崔窈宁一瞬间沉默下去,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她才更觉得荒谬,神情有些怔忪,“我当时收到后,也问过裴钰一句,他说是特意找来送我的,当时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我就没有细问。”
毕竟追着他问这些东西的来历好像很奇怪。
她自己自小收到的是奇珍异宝,名贵字画,不觉得裴钰有这些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如今裴宴书一说,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出不对。
崔窈宁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线,思维近乎僵住。
所以,那些哄她高兴的东西都是裴宴书送的?
更令她觉得悚然的是裴钰明明知道那些东西不是他送的,为什么还要应下来,说是他送的?
裴钰究竟知不知道裴宴书心悦她?
如果知道的话——
崔窈宁不知怎么,想到上辈子她想替裴宴书上香,想到她提起裴宴书的时候,裴钰脸上不悦的神情,忽然间就什么都懂了。
她那时候还以为是因为这个无所不能的兄长一直压制着他,如今才明白,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裴宴书心悦自己。
她将这个猜测告知了裴宴书。
裴宴书神容平静,有所预料,倒不算多意外。
从他听崔窈宁说没收到过他送的东西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点跟裴钰或许有关,果然不假。
怪不得全都石沉大海,原来为他做了嫁衣裳。
裴宴书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行径,也没多伸张这件事,裴钰之所以能够知道,恐怕也是因为他时刻留意,这才注意到他待九娘的特殊吧?
想也能够猜到,上辈子的裴钰应该极为得意吧,就算他压了他一头,九娘却没看过他一眼。
裴钰每每见到他时,虽然面上恭敬却藏不住心底的怜悯,好像是在可怜他半点情感都不懂。
这些情绪都是裴宴书从裴钰身上感知到的,这辈子都如此,更何况是上辈子那种时候呢。
知道这件事,除了让裴宴书心头松快一点,倒没有什么其他作用,他知道送崔窈宁东西,其实跟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他们会在一起,送东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没有那些的时候,崔窈宁还是会和裴钰在一起,他上辈子出现得太迟,没有历经她的春心萌动,自然错过了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好在上苍不曾辜负他。
他能接受,崔窈宁却不行,她总觉得是因为裴钰才导致她不认识裴宴书,虽然这个迁怒有些蛮不讲理,可她讨厌裴钰,裴宴书乐见其成。
他说:“我保证,会让他这辈子过得更差一点。”
“好吗?”
少女这才满意地放过他。
外面风雪逐渐大了起来,风雪声拍打着门窗,窗棂没关紧,“啪嗒”一声,冷风霎时间倒灌进来,顺着缝隙往外看,外面早已一片银装素裹。
崔窈宁没留裴宴书继续说话,催他快回府,这一次走的时候,她往他手中塞了个汤婆子,“天冷,我就不送你出门啦,你记得带着这个。”
裴钰怔了一下接过来,汤婆子外面用雪白的绒套罩着,绣着祥云飞鹤纹,摸起来毛绒绒的,他不知怎么,忽然想到刚才牵着她手的时候。
软软的,很暖和。
他低低应了声:“好。”
送走裴宴书后,崔窈宁由抱琴几人伺候着沐浴,泡在浴池中,她整个人舒服地眯起了眼。
明明是寒冬,浴池里却极暖和。
桃霜边给她擦发,边打趣:“姑娘如今身子好起来后,真是什么事都敢做,真不怕我们担心。”
崔窈宁只露了肩出来,闻言头也没抬:“怎么?”
桃霜笑嘻嘻地说:“雪下的那样大,姑娘在外面抱着姑爷不肯撒手,奴婢还真担心您二位被冻在那了。”
崔窈宁脸颊涌上几分热意,转过身,挑了点水泼她,又羞又恼,“你这一张嘴我真该让抱琴姐姐治治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喊谁姑爷呢?”
桃霜被泼了个正着,倒也不怕,笑嘻嘻地说:“小公爷啊,瞧姑娘的稀罕劲,就知道这个姑爷没跑了。”
抱琴笑着说:“我可管不了,桃霜这样,还不是姑娘您惯出来的,若是姑娘狠下心来治治她,她就老实了。不过奴婢想,姑娘舍不得如此。”
崔窈宁确实不舍。
这三位丫鬟都是自小就跟着她,哪个她都疼。
还没等她想好,抱琴也跟着笑着打趣了一句:“姑娘那会儿可不就是抱着人小公爷不肯撒手吗?雪下得那样大,奴婢是真怕您淋湿以后感染了风寒,到时候要是吃药,您又得叫唤着苦不肯吃,让奴婢们好一阵头疼了。”
别说小公爷,她们这些奴婢不也是胆战心惊?
崔窈宁有些羞,整个人浸入水里,只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脸颊染了几分薄薄的红晕。
“我哪像你们说的那样?”
“明明,明明,诶呀,总之,你们都不懂我今日的高兴,我好欢喜,终于不是只有我一人孤孤单单,原来还有他陪在我身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