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他在小公爷这里多少也比旁人多一些情分,因为这个缘由,不光是他,就连他的老子和娘在府内也比旁人得脸。

    付奂格外感激小公爷,做事便更加卖力。

    付奂瞥了眼外面风雨交加的天色,提了个醒:“爷,九姑娘还给您捎了信,您看看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急着回,我稍后就去崔府跑一趟。”

    裴宴书回过神,摩挲着那封信,回了书房。

    书桌临窗,推开窗便是一排长势极好的翠竹,特意修剪过,是文人墨最爱的那种模样。

    窗旁放着一只青玉彩蝶瓶,瓶里零星插了几枝红梅,映着窗外的风雨,一阵暗香浮动。

    裴宴书将红梅交由付奂处理,重新换了水,将那枝海棠插进去,空旷的瓶中,孤零零的一枝怒放,瞧着却别有一番趣味。

    净完手,裴宴书拆开那封信。

    写信的时间不长,仔细闻,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字迹清雅灵秀,笔走龙蛇,单从字迹上看,很难看出这是姑娘家的字。

    不过,却意外的像极了崔窈宁。

    她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名门闺秀,骨子里其实比谁都有逆反之心,如果身子允许的话,她应当会是整日跑马散心,仗剑走天涯的侠女。

    这还是裴宴书第一次收到她的信。

    他垂下眼睫,冷白清瘦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抚着字迹,逐字逐句地看过去。

    明明只是信,他却觉得少女灵动地跃于纸上。

    她说她已经告知母亲定亲的事,估摸着要不了两日,母亲应该就会去跟祖母商量这件事。

    又提了下,过两日设宴请他来。

    她说这一次设宴主要是想为兄长寻个嫂嫂,母亲她们为着兄长的亲事已经急得不成样子。

    亏得她孝顺,一早就已经替兄长看好了人选,那人生得美貌性子又好,只是兄长并不领情。

    写到这里,字迹重了几分。

    少女的语气有些抱怨,不过很快又得意洋洋起来,她说等兄长见到嫂嫂后就会来和她认错。

    这件事絮絮叨叨写满了大半张纸。

    后来似乎是意识到一直提这件事不好,话锋一转,提起他修补的纸鸢,说很喜欢那只纸鸢。

    又强调了句,哪里修补的不好,分明很好看。

    她细碎的说着自己的琐事,东一句西一句,洋洋洒洒的写满了两张纸。

    这样亲昵倾诉的语气。

    裴宴书看着唇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

    信封末尾,他看见少女用很惆怅地语气说:院子里的海棠花开了,好可惜,你没看见。

    裴宴书侧过头,抬眼望向那枝海棠。

    他已经看见了。

    满树的春色尽在这一枝。

    裴姨娘的死没引起任何波澜。

    崔老夫人支人去给河东裴氏那边递了个消息,又派丫鬟去安抚仍然住在府上的表公子裴钰。

    接连没了两个亲人,换做是谁都会难过吧。

    翠鸟很是同情这位远道而来的表公子。

    表公子性情温和,容貌更如翠竹一般清俊,这两日许是受到亲人离世的打击,消瘦了许多,不过即便这样,仍然透出玉一样温润的气质。

    翠鸟进了屋,将崔老夫人安排的炖汤搁置在桌上,抬头看向坐于罗汉榻上看书的青衫少年,柔声打断他:“表公子,这是老夫人吩咐小厨房特意给您做的补汤,您快趁热喝了吧。”

    老夫人心善,即便在病中,也关心着表公子,生怕他因为亲人的离世,而对崔府生出嫌隙,见他消瘦下去,一连几日,都令她送来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