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貌合神离。
用完饭,崔老夫人陪着他们在前厅说了会儿话,到底年纪大精力不足,没多久就去休息了。
王氏拉着裴宴书,温声问他家里情况。
双亲可好、学业如何、家中兄弟姐妹几个,平日有什么喜好忌讳等,尽是些细碎的琐事。
裴宴书坐于下首的位置,神情端肃,微微垂眼,并不直视王氏,却保持着倾听回应的姿态。
崔窈宁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支着胳膊看他。
裴宴书平日给人的感觉,像高居于庙宇里的仙神,俯瞰人生百态,又漠然的放任事物发展。
好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因此,很多人觉得他清冷、漠然、高不可攀,从前她也这样觉得,以为他盛气凌人,极难相处,如今却窥出几分不一样来。
他好似没她想的那样木讷。
就算他真如裴钰所说,不知情感也没关系,他这样知礼,没有一丝不耐,就已经足够了。
“九娘。”廊外亭子里坐着的父亲唤了声她。
崔窈宁收回视线,快步出了门去。
裴宴书垂下眼,睫羽轻颤,耳尖泛起一抹潮红,他不自然的侧了侧身子,掩住自己的失态。
她为何那样看他?
专注的,好似她眼中只有他。
意识到这一点,青年冷白如玉的脖颈也晕染了红意。
王氏瞧着他,真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待听到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就更满意了。
有这样的家规,九娘嫁过去应当会很舒服。
至于感情,慢慢来就是。
纵然青梅竹马也不见得就有多好。
就像她和崔誉两人,曾经也是少年相识,青梅竹马,还不是走到如今这样相顾无言的地步。
王氏有时也想,是不是她与丈夫太过熟稔,以至于长久的相处让他失了兴趣才会如此。
她并非不知变通的人,她那时候年轻,对丈夫又有情谊,也曾天真热忱的想过解决办法。
她也争取过,抛下自己身为王氏女的骄傲,小心翼翼地问丈夫能不能不要纳那个妾室。
崔誉笑了笑说好。
她那时满心欢喜,真以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没过多久,他转头就应下好友送来的瘦马。
崔誉说实在推脱不下,又说这是最后一次。
她能说什么呢,她只能含笑着说好。
可哪有什么最后一次呢。
起初的时候崔誉还过来和她认真赔礼道歉,说着各种理由原因,慢慢的,似乎是不愿让自己看来一次次的失信于人,又或者因为其他原因,他不再过来,后院里却一个个的添人。
她没去找他,也再没质问过一次。
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成了一段佳话。
可她心里不痛快。
她父兄皆是只有正妻一人,这样的环境下,她如何能接受自己选中的郎君却负了自己?
年少相看时,家里人为她挑了清白的好人家,门楣自是不如清河崔氏高,可也是世代簪缨。
那时她惦念着年少的青梅竹马。
尽管母亲说过,高门主母没那么好做,也说过祖姑母在清河崔氏过得不如意,可她还是嫁了。
自己做得决定,自己就得吞下苦果,她不愿与娘家那边诉苦,亦不愿让人看出自己有多难过,这样长久的自我折磨,她的身子日渐衰败。
她不再奢望什么,唯盼三个孩子安康快乐。
崔誉再如何不守承诺,也是他们之间的事,他对三娘,对思言,对九娘都极为疼爱,没有让任何庶子庶女爬到他们头上,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