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林渎殿后,见东凌天用以布阵的十二金钗竟全是道器,孔谦果断丢出一个替身木偶转移攻击,毫无心理负担地立即遁逃,往西北方向急遁。
彼时形势危急,只要被十二金钗销魂阵罩住,就基本称得上是插翅难飞。
他们两人,只有一个逃生之机,就是看谁没被十二金钗销魂阵锁定。
既然东凌天选择了先对付林渎,孔谦自然当仁不让地果断撤离,急遁远去。
至于为何会选择先对付林渎,而放过他孔谦,孔谦也很快猜到南奕想法。
很显然,南奕无非是想着他俩之间结有不死不休之因果,缘法使然下,迟早会有再见之机,便想着优先斩除林渎。
孔谦又气又笑。
既是对南奕仿佛吃定自己一般的傲慢态度感到气恼,也确实有着一丝成功得逃的庆幸窃喜之意。
他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
孔谦不认为自己埋伏郭来是个昏招。
虽然他没想到南奕会将昨前天还在闭关中的东凌天请来助阵,但也是做有南奕请动蜕凡圆满修士助阵的心理准备。
只是东凌天的本领远超想象,除留在城中未动的红尘万象塔外,竟还另有十二根道器金钗,可以用来布下法阵痛下杀手,方才出乎孔谦预料。
好在,孔谦一直不曾小觑南奕,即便看起来只是埋伏郭来,也特意请来林渎助阵,有了全身而退的把握,方才出手。
所以,虽有些波折,但孔谦到底也是全身而退了。
——至于林渎是否能逃得性命,这就不在孔谦考虑范畴内了。
反正只要自个没事,便算是全身而退。
然而,南奕与他结下的不死不休之因果,仿佛一根刺,始终扎在了孔谦心头。
南奕仗着此因果,在二选一的关键时刻,竟选择放走他。
此举固然傲慢,却也确实让孔谦一时有些没脾气。
他脸色阴晴不定,满心都在想该如何才能处理掉这段因果。
若有东凌天在旁护持,孔谦感觉,除非画诡阁全体联手,否则真没把握必杀南奕。
然而,在最好请动的林渎身陨后,孔谦不用问都敢肯定,其他人定然不会再来帮他。
毕竟,画诡阁虽是魔门,却只能算搭伙修行的松散组织。
林渎若死,其他人不仅不会想着找南奕或东凌天报仇,反而还可能会考虑离开京城暂避锋芒。
除非南奕管上万婴灵丹的闲事,碍了画诡阁全体修士的前路,否则孔谦私仇,始终成不了画诡阁的公怨。
意识到自己很难找到助力,又不想冒险独自对付南奕的孔谦,苦思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此时,孔谦已遁去五十余里,不至于被南奕等人轻易追上。
他寻了处落脚地暂歇,想抓紧时间,趁早了结他与南奕之间不死不休之因果,绝除隐患,避免因果纠缠下,迟则生变。
而了结因果,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难的方式,便是设法杀掉南奕。只要南奕身死,自然是一切皆休,再不会与他有着莫名其妙的不死不休之因果。
可惜孔谦思来想去,始终没想到能确保击杀南奕的法子,最终决定放过南奕一命。
至于简单的法子,则是真的简单,只要他死上一遍便好。
不管南奕死还是孔谦死,都能自然了结这段不死不休之因果。
而在此世修行界,所谓性命,亦是可以拿来进行计算数量的事物之一。
若无提前备好的复活或替命手段,因突然遭袭而丧命,大抵会是真的身陨道消,死得不能再死。
但要提前做好准备,死上一遍、抵去一命,却也不算啥大不了的事。
为了不让南奕后续顺着因果缘法,继续纠缠不休的情况发生,孔谦毅然决定先死为敬,趁早消除隐患。
身为散修,孔谦虽靠着加入画诡阁小有机缘,得以早早修至蜕凡圆满,胜过不少同龄修士,却终究算不得底蕴深厚,没能提前备有死后复活之手段。
但他作为鲁郡孔家余孽,实是继承有孔家部分传承。
孔家,准确说乃是当年孔郡的郡守之世家,亦是坐忘仙门麾下世家之一。
只是孔家曾与衍天教交恶,大战过一场。又在大战之后,遭鲁家发难。鲁家夺走郡守之位不说,还欲对孔家斩草除根。
孔家当时的家主名唤孔融,动用特殊手段送走孔谦,并将孔家部分传承匆忙交给孔谦。
主要是一些孔家原本用来补全坐忘仙门术法法种,即辅以修行参悟的散修功法——在孔家失势之后,孔谦入不了仙门修行,便只能将这些功法拿来主修。
以及孔家最重要的一件道器,名唤圣德教化经,乃是一件书籍样式的道器,受孔家世代祭炼。
只要推行教化,即可自所牧民众身上采集虔诚信力,存储于书中。这些信力,既能辅以器主修行,也能用来加持器主言灵术法之威能。
于孔家而言,圣德教化经称得上是镇族道器,可以让孔家轻易坐稳郡守之位。
唯有一点问题,在于圣德教化经从民众身上采集信力,会强制转为虔信之力。
对孔家自身,虔信之力杂质更低,转化率更高,自然是好事。
但对孔郡当时的其他世家来说,就相当于是孔家人吃独食,把民众羊毛全给薅完了,连一根毛都不肯分给其他世家。
虽然可以靠着经营民众日常所需之产业,或别的手段汇聚信力灵性,却始终要少上一块名望影响力原本能带来的灵性汇聚。
时日久了,积怨太深,终为孔家引来祸端。
当鲁家发难,推翻孔家欲斩草除根之时,彼时孔郡,竟无一人站出来为其说话。
最终,整个孔家,仅只孔谦一人逃出生天,并以稚童之身乞讨为生,捱到十六岁成年,才得以入道修行。
如今,圣德教化经正是孔谦本命道器。
若以圣德教化经替命,或者说替死,便可让孔谦了结他与南奕之间不死不休之因果。
说实话,圣德教化经对孔谦有着非同一般的特殊意义。不到万不得已之际,孔谦并不想毁去圣德教化经来替死。
只是比起圣德教化经的纪念意义,孔谦更珍惜自己小命。
在亲身体会过一次南奕大气运在身的恐怖气运后,孔谦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不想再与南奕有所纠葛,便只得先死为敬——由圣德教化经接过因果后,毁去此器,了结因果。
孔谦在心里安慰自己:此器适合治理一方之世家,却不适合独自修行之辈。
纵使他靠着自身意志与武力来推行圣德教化,也始终不可能比得上当年孔家放牧一郡民众之气象。
而且,圣德教化经最好的功效,还是用来镇压家族气运,辅助家族修士之修行。
孔谦如今偶尔用来加持自身术法,不能说是没用,却也着实属于大材小用,且意义不大。
自觉自己已再难建立一个新的孔家,孔谦反复思虑,终是选择舍弃圣德教化经,力保自身不留隐患在身。
他寻了处落脚地暂歇,准备抓紧时间,施展李代桃僵之术。
此术,可以用来炼制替身木偶,即他之前用来引走南奕与郭来攻伐术法,进而争取遁逃之机的木偶。
若对本命道器圣德教化经施展李代桃僵之术,即可将他与南奕之间的因果转到圣德教化经之上。
只是,就在孔谦刚刚站定,准备李代桃僵时,却有一声蝉鸣,猝然在孔谦耳边响起。
“喳!”
孔谦微微一怔,旋即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制牵引之力,已然锁定住他的魂魄真灵。
赫然是为他殿后的林渎,竟使魂归来兮勾住了他魂魄真灵,并钉死在孔谦好不容易才遁逃远去的适才战场。
孔谦若是不想魂魄离体直接暴毙,便只能重新折返而回——可以回得稍稍慢些,却绝对不能不回。
“林渎!直娘贼!”
孔谦心态崩了,破口大骂。
他万万没想到,林渎殿后将死之际,竟丝毫不顾同伙情谊,临死也要拖他共赴黄泉。
如果林渎只以魂归来兮钉死南奕两人的方位,称得上将殿后之责发挥到极致。
结果,林渎竟还把他也给带上,非要他重返战场自投罗网。
孔谦心态崩了。
有一说一,他并不觉得自己弃林渎而去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为了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孔谦请林渎前来助阵。
而在孔谦看来,所谓助阵,本就是顺风时援手支持,逆风时帮忙殿后。
所以,他见势不妙下果断撤离,让林渎殿后,乃是理所应当之举。
再者,东凌天十二金钗销魂阵,彼时必然会锁定住一人,不叫其遁逃。
在此情况下,孔谦觉得自己与林渎,谁能得到逃生之机,乃是各有半数可能。
既然东凌天锁定住了林渎,那么自己果断撤离,并不能算是故意卖掉林渎。
结果,林渎殿后将死,竟丝毫不顾同伙情谊,对他用上了魂归来兮。
这赫然是逼着他一起去死啊!
孔谦面色悲愤。
他此时想再以李代桃僵之术,令圣德教化经替死,已经没了意义。
因为他眼下,已不得不重新折返东南方向,赶回之前战场。
而南奕与东凌天两人以逸待劳,定然会提前布下重重手段。
换句话说,孔谦现在,要么抗拒魂归来兮,神魂离体而亡,暴毙于半路上;要么便上赶着回返之前战场,自投罗网。
孔谦心乱如麻,一时有些失态,破口大骂林渎。
但骂上两句,知事已至此再骂也是无益,孔谦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飞速转动思绪,妄图死里求活。
不死不休之因果缘法,不等于必死无疑。
理论上,因果缘法交感命数,只是会让人无处可躲,无论身处何方,都会和另外一方牵有一根线。
然后缘法使然下,命线两方总会相遇。
但,也仅仅只是相遇而已。
牵红线者,不一定会立马爱上对方。
牵黑线者,也不一定会立马杀死对方。
只要操作得当,就算结有不死不休之因果,即牵有黑色命线,也能短暂脱身。
犹如孔谦适才,原本已经遁逃远离了东凌天与南奕。只要再给他一盏茶时间,即可令圣德教化经替死,了结因果。
只是没想到,或许当真是缘法使然,林渎竟对他使出了魂归来兮。
抗拒魂归来兮,是为必死。所以孔谦虽然稍微压了压遁术速度,却一步都不敢停,一直在往东南飞。
而重回战场,却未必是必死。
东凌天是为助阵南奕。
只要南奕不生杀心,东凌天自然不会坚持打杀。
所以,关键在于如何说服南奕不杀他。
虽说两人牵有黑色命线,注定相看两厌。但这份不死不休之因果,实是南奕继承自南天城果农诡灵。
两人原本,乃是无冤无仇的陌路人。
如果先死为敬,解去不死不休之因果,或能向南奕求饶,求南奕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孔谦陷入苦思。
他很快就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算先死为敬,没了不死不休之因果,也是已然结下梁子、滋有仇怨。
哪怕南奕不杀他,也决计不会轻易放他走。
付出买命财也不现实。
于南奕而言,只要杀了他,就有望拿到他身上财物——虽然孔谦知道自己若是不能死里求活,多半会尽力毁去身上财物,不给南奕留。
但花钱买命,很难说服南奕。
或许,得替南奕卖命,才能让南奕留自己一命?
孔谦目光闪烁。
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保全性命,就算给南奕卖命效力,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再者,南奕气运如虹,自己投奔南奕,或许不仅不会折损自身气运,还反倒有可能增上几分气运?
孔谦不断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
生死关头,他再是性情古怪,也不得不考虑伏低做小。
而且伏低做小只能算前提,真要说服南奕高抬贵手,必须要展示自身价值,以及提供足够有用的情报。
孔谦长叹一声,只好考虑该如何卖掉整个画诡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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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