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章五〇福祸相依光夜决
对于离皇具体心思,南奕无意细究。
他只将《五脉长生经》传予离皇,并将原本归属于自己的五成真气加持之力,分出两成转给离皇。
也就是离皇、南奕、裘长生,于长生真气加持之力,分别占据两成、三成、五成。
得此加持,离皇几乎不必修炼,都能每日壮大体内长生真气。
而在得授武种,感知到长生真气的隐约神异后,离皇微微有些动容。
骤得长生真气,离皇虽不会升起虚幻的强大错觉,却也能感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一种伟力在身,仿佛万物皆虚、唯有力量真实不虚的充实感。
即便是以离皇心性,也在一时之间沉溺其中,过得数息,方才回过神来。
离皇久久无言。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或可忍受黑暗。
但一旦接触过超凡之力,就会觉得凡俗一切,都索然无味。
而这,还仅仅只是长生真气,而非修士之法力。
连长生真气,都能让人觉得凡俗事物,仿佛失去了颜色与滋味。
难怪神异百倍于真气的法力,会让修士沉溺修行,几乎不为世俗之欲迷眼。
盖因修士眼中,凡俗种种,皆为虚妄。
甚至如果有心,修士彻底掌控肉身后,还能在极大程度上压制情绪变化。
这是修士与凡人之间,天然存在的差异。
在这种天然差异下,除了针对“规矩”下手,或可让修士生出顾虑外,其他手段,几乎生不出半点作用。
离皇深吸一口气,忽地问道:“南卿,若朕敕封你做大离国师,你待如何?”
南奕瞳孔一缩,连忙摆手道:“陛下使不得,臣德行浅薄、修为不足,担不起大离国师之名。”
国师之位,非同小可。
必须得德行与修为,皆不容他人置疑者,方才坐得稳这个位置,为一国之师。
大离历代国师,折算下来甚至达不到千年一出,而是接近千五百年一出。
虽说上代国师,也就是八宝道人赵致然,距今已有千余年,但要想再出一位大离国师,也没那么简单。
从洛家作为千年世家,历代家主皆求而不得,即可见一斑。
这个位置,并非离皇一人就能定下。
必须文武百官,以及皇室宗老,全数不反对,才能敕封大离国师。
当下,除非坎离震兑四大王朝再起大战,且南奕力挽狂澜,否则离皇不可能敕封南奕为大离国师。
一时间,南奕只觉离皇是在讲细思极恐的冷笑话。
“南卿莫急,朕只是做个假设。”离皇轻笑。
南奕坚定摇头:“陛下莫做如此假设。今海内承平,既无天灾,也无外患。陛下只要体恤民力,自能国泰民安。”
——至多五年,我便能破境筑基,晋入玄阶。届时,离皇你爱咋折腾咋折腾,千万别现在就搞幺蛾子。难道大家一起和平发育不好么?
南奕心中腹诽,生怕离皇一时魔怔,为了和大离百官使脾气而开战其他王朝。
作为大离有史以来权力最大的凡人皇帝,当今离皇,虽然确实很难革新吏治,但也在某种意义上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离皇是修士,当真惹恼了文武百官,不乏有人会暗中动手脚,勾引离皇入魔,像上任离皇那般来个暴毙而亡。
但离皇只是凡人。碍着仙门规矩,仙门修士很难对凡人恶意出手,反而会被离皇拿捏“规矩”二字。
以前的历代离皇中,凡人继位大统者,基本都是无权虚君,只负责生出尽可能多的皇子。
而像当今离皇这般,硬是敢凭借凡人之身与文武百官争权者,着实是前无古人。
谁也猜不透离皇心思,南奕也不敢说离皇许他大离国师之位时,究竟在想什么。
总之,南奕在传授完离皇《五脉长生经》,闲聊好一阵,终于得以离开时,心里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反而有种淡淡的莫名压力。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虽说因为离皇只是凡人,南奕没有“伴虎”之感,在心中完全是以平等态度对待离皇。
但离皇心思难以揣度,反而让南奕有种面对不知何时会突然爆炸的炸弹一般感觉。
南奕估计,大离百官心里都觉得离皇是个不安定因素。
但好在,百官混迹官场,是不得不和离皇斗智。而南奕,只要为真气武道求得合法名分,再将长生真气传予离皇,基本不会和离皇打太多交道。
南奕如此想着,赶去找苏光。
今日朝会,于南奕是喜事,于苏光,更是大喜之事。
苏光诸多好友,都赶来恭贺她重新起复、重掌财度司。
苏光神清气爽,为此包下一间酒楼,宴请诸友。
而作为苏光本次起复的重大助力,南奕自然也得了苏光邀请。并且,苏光还表示,会将南奕介绍给她的诸位好友。
南奕虽不想与文武百官走太亲近,但基本的关系,至少明面上还是会处好,不会完全孤傲不群。
所以从皇宫中出来,南奕直接赶赴苏光包下的酒楼。
酒楼煞是热闹,不仅有迎宾侍女迎接宾,还有喜气洋洋的红灯笼挂满酒楼大门。
酒楼之中,亦是张灯结彩,香气四溢。
既有各式美味的小吃点心摆满宴桌,亦有专门的乐队演奏欢快曲目。
苏光的诸多官场好友,主要是一边饮着清酒,一边三三两两地随意交谈着,分享近日见闻。
某种意义上,来的这些人,就相当于是借着苏光起复的这场酒宴,稍作走动。毕竟平日里,大家忙于修行,也很少走动亲近。
当南奕来到酒楼,苏光带着南奕挨着介绍其好友。
虽然个别人,南奕前几日已私下打过交道,但正式场合的头次介绍相识,倒也相互敬了几杯酒。
一圈下来,南奕不得不感叹苏光人缘之好,大离九部十八司,居然都有与其关系亲近者,愿意毫不避嫌地赶来赴宴。
南奕虽只是保持在不失礼的层次,挨着敬酒与轻笑,但也能感觉到整个酒楼中的氛围,活跃自在,不像太和殿中那般肃穆沉静。
然而,眼瞅着饭点将近,苏光正准备叫酒楼侍者撤下点心、端上饭菜时,身躯猛地一颤。
原本被苏光捏在指间的酒杯,竟从苏光手中跌落,“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这一声,清脆却又刺耳,令整个酒楼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众人纷纷看向苏光。目光之中,惊讶、担忧和疑惑交织,不知苏光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苏光此时,已顾不得向人解释。
她眉头紧锁,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寒意自内而生,迅速侵袭着她的身躯。
苏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她知道眼下是有人在施法针对她,但这股莫名寒意并非诅咒之术。
一时间,苏光居然找不出合适手段化解这一寒意。纵使她激荡法力,连施护身之术,也丝毫不影响寒意侵袭,连半点阻碍作用都未起到。
而当寒意于眨眼间侵袭遍周身,苏光身体猛地僵硬起来,仿佛被冻结在原地一般。
一缕缕黑气,自虚无中浮现而出,缭绕在苏光身周。
原本正欲出手相助苏光的一众修士,全都在看见黑气的刹那,猛地住手。
这黑气,竟是犹如实质的灾劫之气。
只要沾上一丝,便是霉运十足;而像苏光这般黑气缭绕,更是属于躲在家中闭门不出,都有可能突遭飞来横祸的恐怖霉运。
苏光眼下身体僵硬,其实不是被冻结,而是她在察觉黑气的刹那,下意识地选择了一动不动,避免因自身动作而遭致意外。
她又惊又怒。
这股恐怖霉运,乃是她上月末狼狈逃离一灵境时所染。
但苏光当时用了诡器玄黄金斗临时压制,又急忙赶回脉楼,通过破财消灾化解了才对,怎么会再次涌出?
不等苏光捋清思绪,她上次用来临时压制霉运的诡器玄黄金斗,竟似在霉运作用下突然破碎,反叫苏光多受了一记诡器反噬之伤。
霎时间,苏光体内气血翻涌,连带着脸上抽搐,有汗水不受其控制地浮上额头。
然后,汗水滑落,流进眸中,叫苏光忍不住闭眼的同时,也令其气息突然紊乱。
这一次,苏光再难稳住,猛地口喷出一道鲜血。
目睹这一幕,周围修士浮现出担忧之色。
他们有人想出手相助,但看着缭绕在苏光身周犹如实质的黑气,投鼠忌器下,硬是不知如何下手。
相比起诅咒之术,灾劫之气只是让人霉运十足,并无具体的生效形式与法度。
但诅咒之术好破解,灾劫之气,却难化解。
有度厄仙门的弟子气馁道:“不行,此灾劫之气太过浓烈,约有玄阶层次,已非我等所能化解。”
亦有长青仙门的弟子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他们能保住苏光不死,也不受重伤。但灾劫之气不化解,苏光随时可能莫名其妙受伤。
必须要化解掉灾劫之气,从源头解决问题,才称得上治本。
南奕面色凛然,连忙问道:“苏道友,伱上次破财消灾之手段,可还能再用?”
说这话时,南奕其实有点心虚。
他担心是因为自己借助苏光霉运反向赚钱的操作,导致苏光破财消灾手段出了差错。
虽然一般说来,相应手段论迹不论心,只要南奕不将赚的钱分给苏光,苏光便是实打实地亏损无数,符合破财消灾之要求。
可苏光身上突然重新爆发灾劫之气,还是让南奕下意识地有些心里嘀咕。
如果灾劫之气不是玄阶层次,他倒也可施展全愈天赋为苏光化解。但玄阶层次,南奕尚在黄阶上品的全愈天赋就不够用了。
苏光苦笑,在已经气息紊乱突然受伤的情况下,她不再想着保持安静奢求毫发无伤,干脆开口解释道:“玄黄金斗已碎,我也没法再收取这股劫气破财消灾化解之。”
玄黄金斗,乃是黄阶上品诡器,既能收容万物,又能将所收之物消磨化去。
只是上次强行压制并化解玄阶层次的灾劫之气,已然伤了玄黄金斗根本。
苏光本想忙完起复之事,再抽空找人修补。结果这个节骨眼上突生变故,又有灾劫之气重新冒出,玄黄金斗首当其冲,竟直接破碎反噬苏光。
“不过……”苏光眼神一厉,“劫气重现,乃是被人勾引牵连,无中生之,非是前番破财消灾扬汤止沸之故。”
闻言,众人惊诧:“是谁?竟敢在京城施法暗害于人?”
不过惊诧只是一时,众人稍一转念,很快便怀疑到了林夜身上。
有考功司修士乔明越,稍稍迟疑后说道:“今上午,林夜来考功司,用功勋兑换了秘库诡器成竹香。”
成竹香?
南奕蹙眉。他前几天去考功司兑换功勋时,便险些换取了成竹香。
此香神效,曰“香有成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心想事成,实现器主之心愿。
如是用来扭曲人心认知,或有心愿反噬之虞。
但若只是用来干涉言行,或就观现象入手,比如让人伤势突然变重等,却是问题不大。
“贼子安敢!”苏光气急攻心,又咳出两口血。
她本就怀疑是林夜在害她,因为除了林夜,她不曾得罪过人。
听闻林夜兑换了成竹香,苏光更是再无犹疑。
唯有成竹香这等诡器神异之效,才能截然不同于术法神通,防不胜防。
“诸位,可愿随我同去林宅,登门问罪。”苏光咬着银牙说。
有人担心道:“可你这劫气……”
苏光恨声道:“有诸道友看护,就算劫气加身,苏光也没这么容易死去。但林夜今日,却是休得放走了他!”
有长青仙门的修士在,不必南奕出手,也能轻松保住苏光性命。只是劫气不消,苏光无疑会十分狼狈罢了。
既然苏光愿意顶着劫气去找林夜麻烦,众人自是愿意同往。
不过这时,刚好赶过来正准备询问是否上菜的酒楼老板,看着苏光等人似是要走,鬼使神差地问:“诸位大人,不吃饭呐?”
刚刚问完,酒楼老板就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眼力劲去哪了!
反正不管吃不吃,苏光事后都不会少了酒楼的钱,犯不着多嘴问。
结果酒楼老板一时迷糊,不知怎的,便说出了心声。
苏光闻言,就像心口突然被插了两刀,脚下一个趔趄,竟踩碎了地板。
好好的喜宴生出如此变故,苏光当真是将林夜恨极。
“忽有急事,饭钱还有赔偿,事后不会少了你的。”
苏光说完,沉着脸色出了酒楼,赶去找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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