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岱宇手握蟠龙棍,把棍一旋,沉肩提臂,挺棍前探,迎向南奕剑尖。
南奕剑招连绵,犹如毒龙出洞,迅疾而凶猛。他手腕一抖,便是数点寒光,笼罩林岱宇整个上半身。
林岱宇则是舞动长棍,化作一条游龙,张牙舞爪,撞开点点剑光。
与此同时,两人在招式对碰间,不断注入武道意志。
随着武道意志加持,剑光、龙影仿佛愈发凝实,伴着呼啸声与碰撞声,交织出一片刺目的光芒。
在林岱宇手中,游龙翻江倒海,却又在回环往复中积蓄势能,发出昂然龙吟。
而南奕剑光挥洒,连成一片,则像是一道白光辉耀一方,并不住蔓延,势要容纳一切、横扫黑暗。
最终,到底还是武道意志不够精纯的林岱宇率先败下阵来。
南奕剑光绵绵,初时不显山不露水,却似有一股大势,不断滋长,无孔不入。
游龙再是翻江倒海、翻云覆雨,也终究变得越来越施展不开,容于尺寸之间,艰难强撑。
霎时间,就像是一口气长泄而出,游龙突然萎靡不振,再难腾挪。连带着林岱宇也口吐鲜血,不堪南奕剑意之重负。
南奕停剑,没有将剑尖直接戳在林岱宇身上。
可其浩荡连绵之剑意,已在适才武道意志之比拼中趁势冲杀,随着林岱宇的突然萎靡,尽数注入林岱宇体内。
当南奕止剑,其剑意肆虐,已将林岱宇彻底碾过,外表虽看起来没事,却是彻底软做了一滩烂泥。
而南奕手中长剑,也在失了南奕刻意维系后,碎裂成万千碎屑,被南奕随手一丢,洒落点点滴滴。
南奕从金莲儿怀中取走最后一把长剑,跨过林岱宇尸体,信步走入贾府。
贾府寻常侍女家仆,在林岱宇落败的刹那,作鸟兽逃。
倒是贾家血脉,尚且壮着胆子不曾逃。
因为贾宝元的小叔,一个名叫贾道理的跛脚道人,收到消息,及时赶回了贾府。
虽然贾道理在形象上不是太好,可自知逃也没用的贾家人,只能将希望放在据传得了仙人传承的贾道理身上。
南奕步入贾府,看向跛脚道人贾道理,并最终落在其手中的一面鉴子上,轻蹙眉头。
同样看到这面鉴子的凰念儿,则在南奕脑海中恍然道:“原来如此,我懂了,那位东凌天,实是在叫你替他攻略红尘法度,好收取藏在红尘万象塔中的另一半传承。”
东凌天昔年,在灵境之中得了红楼传承,并以此为基,于离京城中建立脉楼。
但其传承不全,还剩了一半,其实是藏在红尘万象塔深处,处于封印之中。
东凌天说大离境内,少有黄阶之身便开辟教派熟悉灵犀界者。这话确实不假,南奕也确实是最适合的、能为他印证修行之人。
只不过,除去南奕以外,东凌天本身,其实也可以入红尘幻境,自证修行,自行调整完善红尘法度。
然而,完善红尘法度的过程,本身也是在破解余下半份红楼传承的过程。
东凌天不是没有试过,甚至是尝试过许多次,只是一直没有成功罢了。
这时,得知南奕来到离京城,东凌天便干脆起了心思,想着让南奕试试看。
对破解封印难度深有体会的东凌天,并不指望南奕能成功。因为南奕不可能为了帮他忙,而选择豁出一切。
可心血来潮下,东凌天还是想试上一试。
如果南奕能成功,便等于是替东凌天破解掉后半份红楼传承的封印,堪称大喜之事;如果南奕没成功,东凌天也没有损失,顶多就是没有深究南奕依靠分身从脉楼抢钱一事。
所以,他才会慷慨许诺,只要南奕能成功,整个脉楼之力,皆可为其所用。
毕竟,倘若南奕当真功成,相当于是替东凌天解决了天大麻烦,即便需要脉楼后续倾力相助南奕,东凌天亦不后悔。
对此,捋清东凌天真实意图的南奕,只能说一声好算计。
凰念儿嘀嘀咕咕道:“不知余下半份红楼传承,究竟是何传承,竟叫那东凌天束手无策。”
“不过,你要当真有着大气运,能破掉余下半份红楼传承之封印,倒是也能捞上一件好处。”
“按理说,红尘万象塔归属于东凌天,只要你破掉传承封印,他便能及时收走传承。”凰念儿嘿嘿笑道,“可究竟何时攻破传承封印,终是取决于伱。”
“哪怕东凌天一直关注着你的进度,也一定会有一个时间差。”
“抓住这个时间差,固然传承大头不归你,可分上一杯羹,截胡一两道传承,却也不无可能。”
南奕哑然失笑。
倘真能截胡一两道传承,自然是极好的。
可现在的关键是,他未必能破掉传承封印。
在一开始,南奕只是为了脉楼助力于他,方才答应的此差事。
他以为帮忙印证修行,并不会太费功夫。
可得知红尘幻境中藏着半份红楼传承,所谓攻略幻境,实是破掉传承之封印,南奕着实有些错愕。
他看向贾道理手中的鉴子。
此鉴,既是幻境中红尘法度之显化,也是余下半份红楼传承之显化,姑且称为红尘宝鉴。
红尘宝鉴并非诡器灵宝之流,但在幻境中,却可将其视作仙家法宝。
不管南奕具体是如何攻略幻境,哪怕没有衍变出贾府与红尘宝鉴,也一定会在最后对上一件红尘法度直接显化之物。
接着,南奕须得设法击破红尘法度显化之宝物,才算是破掉传承封印,进而能染指红楼传承,截取一二。
在这一阶段,南奕其实可以适当强行干涉幻境,为自己生成法力与神通,好与红尘宝鉴相斗。
如果红尘万象塔为其所有,他强行干涉幻境,给自己适当开挂,虽会招致部分红尘浊气融入本身灵犀,某种意义上,却也相当于与红尘万象塔互换股权。
昔年的红楼之主留下传承,自然是希望得其传承者,能再续红楼道统,而不是吃干抹净后啥也不认。
所以红楼之主故意设下如此机制,好叫得其传承者,与红尘万象塔休戚与共,不得不重建红楼、重续道统。
而南奕眼下,如果只想白嫖传承,就必须以凡人之身,击破红尘宝鉴。
或者退一万步说,红尘万象塔早已为东凌天所有。南奕只是帮东凌天破解剩余半份红楼传承之封印,却犯不着搭上自己未来道途,去和红楼道统互换股权。
这就使得南奕眼下压力颇大。
在南奕思虑时,幻境之中,跛脚道人贾道理,试图劝退南奕:“南公子,对你二弟的遭遇,跛子我深感遗憾。但事已至此,你也叫贾府狠狠落了面子,颜面无存。不若大家各退一步,揭过此事?”
“须知,仙家法宝威能太大,若公子当真步步紧逼,跛子也只能祭出宝鉴相助贾家,平白伤了大家和气。”
南奕置若未闻。
若是现世之中遇上类似情况,他或许还会斟酌一二。
可在幻境之中,退让根本没有意义。
他要么放弃幻境直接退出,要么便是出手一试,以凡人之身硬战红尘宝鉴。
而有着随时可以强退幻境的权限,南奕自然是选择试上一试,先看看余下半份红楼传承究竟是何传承再说。
他对贾道理说:“原来,我们之间还有和气?”
贾道理冷下了脸,满是可惜地叹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呐。”
一边叹息,贾道理一边举起宝鉴,催动法度。
只见一道玄光自宝鉴镜面绽放出,照在一处,竟逐渐凝为一白袍男子之身影。
此人简单穿着一袭白袍,眉毛宽长,两颊削瘦,肩膀宽大,气度雄远,怀中抱着一剑,藏在鞘里看不见形态。
他眼帘轻阖,似在长眠。
但不过须臾,身影彻底由虚化实的瞬间,白袍男子霍然睁眼,竟似有一股锋芒锐气乍然惊起,如剑一般直冲云霄。
“月阙剑,李通崖在此。”
白袍男子如是说。
南奕面色沉凝。
适才此人睁眼的刹那,他竟觉得其有一股筑基修士之威仪。
不过,许是因红尘万象塔早已跌落至黄阶,不复玄阶之力,又处在离京城龙气法禁之下,压制重重。
李通崖筑基威仪,只在睁眼刹那隐约涌现,等其气息平稳,终是只在蜕凡圆满层次。
而红尘宝鉴唤出李通崖的形式,竟像是以道兵之术为基,召唤旧日英灵。
关键在于,南奕当下,已分不清李通崖究竟只是幻境中的红尘法度显化,还是当真召唤了一位旧日英灵。
醒来的李通崖,右手抱着剑,左手则是轻轻抬起,摊开在眼前。
他看着自己左手,竟像是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等其回过神来,看向南奕,却是温声道:“道友施展不开,仅以凡身,还是退去为好。”
此时此刻,真实与虚幻,似在李通崖身上混淆。
明明身处红尘幻境,他却像是真实英灵之投影,一眼看破南奕此时跟脚。
这一刻,南奕总算是理解了,为何东凌天攻不破最后半份红楼传承的封印。
如果最后一关,是面对旧日英灵之投影,即便不始终是月阙剑仙李通崖,会有其他英灵投影随机登场,都称得上绝难。
一方面,哪怕最终只是蜕凡圆满层次的英灵投影,都有着极强斗法经验,远比普通一道蜕凡圆满术法更难对付。
另一方面,欲击败英灵投影,必须将自己同样加持蜕凡圆满,才有望获胜,几乎不可能以弱胜强。
可是,如果在幻境中将自己加持至蜕凡圆满层次,会使自身灵犀与红尘浊气浑融一体、难分彼此,相当于与红楼道统互换全部股权。
即便是东凌天,已然重续红楼道统,也不愿百分百地合道于红楼道统。
东凌天的底线,是互换五成股权,大约就是在幻境之中加持至蜕凡入门层次。
而南奕,更是只想白嫖,只愿在红尘幻境中保持凡人之身,至多展露武道意志。
眼见红尘宝鉴召唤蜕凡圆满之英灵投影,南奕登时便欲放弃。
这咋打?根本没法打。
幻境之中又无“万法禁行”之手段,南奕有着自知之明,自不会明知打不过还冲上去白挨一顿打。
但就在这时,凰念儿又惊又喜道:“竟是真实投影之术?南奕快冲,冲了它,拿下这道传承!”
南奕无语:“人是英灵投影,似还有着剑仙之称。我今一介凡身,如何斗之?”
“你不懂,有了这道传承,你就可以让我在现世溜达。”凰念儿吐露心声,并接着道,“而且,你著书写文,以文辟武,著有诸多角色。这道传承于你道途而言,也可作为极大补全。”
南奕闻言,双眸微亮。
真实投影之术,不仅能召唤英灵,还能召唤笔下小说人物?
只是心动归心动,南奕却是摇头。
白嫖是前提。脱离白嫖,一切免谈。他是不可能为了一道传承,而使自身道途受红楼道统污染。
凰念儿知道南奕顾虑。
但她自有妙计,美滋滋地道:“你不愿放开心念干涉幻境,是怕灵犀受污不纯。但是我不怕啊!”
“这是灵犀之界,纯以灵犀交互。可我身在凤凰传承灵境,灵犀实是归属于凤凰。它有本事,就去污染凤凰去。”
南奕恍然。
如果凰念儿出手干涉幻境,红尘浊气得先过凤凰那一关——而这,又显然不可能成功。
换言之,凰念儿仗着凤凰之势,狐假虎威,自是不惧红楼道统之污染。
原本,凰念儿藏着此事不说,是她不一定会出手相助南奕。毕竟对她又没好处,她平时口头指点一二便好,没必要上赶着相助南奕。
可在见了红楼传承中有真实投影之术后,南奕尚只是微微心动,凰念儿却是见猎心喜,当即便对南奕表示:无所谓,她会出手。
然而,听闻凰念儿会出手,南奕却谈不上兴奋,压根不觉得红楼传承唾手可得,反而很是怀疑地问道:“你能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