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也可以让他不强,”徐阶摇了摇头,“比如让他朝贡,这次是他求着朝廷,每年都让他给朝廷进贡,他就强不起来了。”

    高拱冷哼了一声:“熬过这个冬天,他还会搭理你?”

    看着两位争吵的师傅,太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神情:“这件事情是大事,不如报到父皇那里吧!”

    “如此甚好。”徐阶连忙赞同了太子的意见。

    高拱则是冷哼了一声,将事情交给皇上处理,这是政治正确,高拱没办法反驳,但是高拱心里面是不满意的。

    什么事情都交给陛下,太子监国的意义何在?

    虽然心里面不满,但是太子作出了决定,又是政治正确的事,高拱也没办法反驳,只能任由他们将奏疏送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

    李芳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嘉靖的精舍,手里面捧着一份奏疏。

    “你还给朕带了一份东西回来?”嘉靖笑呵呵的说道。

    “回陛下,蓟辽巡抚王汝孝上的奏疏,俺答汗到长城外乞降了。”李芳双手捧着奏疏,恭恭敬敬的送到了嘉靖的手中。

    嘉靖接过来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奏疏里面,俺达的态度极为谦卑,前面都是他的错,他不识王化,不识天威,狂妄自大。请求大明皇帝原谅,他愿意投降大明,为大明守护北疆。

    伸手敲打的奏疏,嘉靖看着李芳问道:“你怎么看?”

    李芳脸上带着笑容说道:“皇上有德,四夷宾服,俺答投降是他聪明,否则大明天兵一到,必然让他化为齑粉。”

    嘉靖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你呀,滑头,看起来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让群臣们上奏疏商议吧!”

    “是,陛下。”李芳答应了一声恭敬的退了出去。

    俺答的事情在民间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是距离他们太遥远的一件事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商讨的意义。

    大明在北边打赢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虽然每年都打仗,每年都闹鞑子,听说闹得也很凶,但是这些距离京城太远了。对大家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打胜了就更不用说了,有什么好谈的?

    在官场之上,反倒是引起了一阵风潮。当然了,风潮和俺答也没什么关系,反而给封城隍的事情添了一把火。

    紫禁城,文华殿。

    高拱放下了手中的奏疏,抬起头说道:“太子殿下,兵部侍郎的奏疏,他们的态度很坚决,反对接纳俺答汗,要给俺答汗严厉的惩处。”

    太子点了点头,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情。

    兵部一直以来都是强硬派,或者说是激进派,这与他们的职能和定位有关系。如果不打仗,他们就会没有权利,所以他们想打仗。

    大明虚弱的时候他们还想打,何况上次打赢了。

    “户部怎么说?”太子转过头问徐阶。

    一直以来户部都是保守派,打仗需要花钱,钱需要从户部出,压力一下子就给到了户部,我去哪里弄钱?所以一直以来户部都是保守派。

    “户部也上了奏疏,”徐阶表情有些古怪的说道,“户部觉得俺答还狂妄自大,不尊朝廷,藐视君王,不但不应该接纳他,反而应该派大军出击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徐阶说完,大殿中的气氛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充满了杀气。

    上一次这八个字出现,恐怕还是在成化年间,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成化犁庭。当年成化皇帝下达的命令是:“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任命大将赵辅率军五万,兵分三路进剿建州女真。同时,朱见深又命令当时的藩属国朝鲜派出军队,全力配合明军进剿。

    “将奏疏拿给孤看。”太子忍不住说道。

    徐阶连忙将奏疏传给了太子。

    太子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极为古怪,户部在这份奏疏当中用了很多词语,什么边事大坏,什么罪大恶极,什么令人发指,俺答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君心。

    “还有其他的奏疏吗?”太子抬起头问道。

    徐阶点了点头:“都察院也上了奏疏。”

    “拿来给孤看。”太子点了点头说道。

    都察院一直以来也是保守派的大本营,太子想看看都察院是怎么说的,接过来看了一遍表情更古怪了。

    都察院的奏疏上,甚至提到了成化犁庭。

    自正统初年,建州女真聚居在浑河上游、苏子河流域以后,与明王朝关系不断密切。但自正统十四年“土木之变”之后,朝廷国威受挫,边事大坏。

    李满住、董山等女真首领开始“乘间窃掠边境,辽东为之困弊”,自此,明王朝决心对建州女真实行剿杀。

    在奏疏中,都察院将俺答与李满柱、董山相提并论,“称其乘间窃掠边境,蓟辽、宣府为之困弊”,应该效仿洪武、永乐旧事,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太子忍不住拍了拍额头:“五军都督府可有奏疏?”

    “有,”高拱点了点头,“他们觉得不应该拒绝俺达汗,同时派兵驻守边关。如果俺答汗进攻,一定要将其击败,很多人表示愿意领兵。”

    太子瞪着眼睛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情况?

    保守派觉得激进派太保守?激进派觉得保守派太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