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冰霜的叶霜站在蒙面人前,身上的冷清气质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冰冷。
鹅黄色的衣裙被春风吹拂,微微飘动,再配上那双如同星月般的眸子,整个人的气质又被拔高了几分。
周安觉得,叶霜就像是一条混在狼群中的哈士奇。
表面上看着让人无法接近,其实暗地里,却是个欢快活泼的姑娘。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这个姑娘的实力上限有点高。
地面一片狼藉,深坑到处都是,有的地方还有被火烧、被冰冻过的痕迹,更离谱的是,还有长长的裂口。
周安毫不怀疑,这地方被一大把符纸席卷过。
当然,这些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了。
被牢笼囚禁的蒙面人跌坐在地,看到周安他们来的时候,眼神透着死灰。
“周兄弟,大鱼落网,这次还得谢谢叶先生。”张司县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如果被对方发现自己的计划,那他就真没办法了。
还好,现在一切都有补救的机会,甚至可以更进一步。
柳暗花明又一村,说的就是这情况。
叶霜冷清的平视过来,没说一句话,在目光扫到周安时,看到周安正在对她挤眼睛。
她差点没有演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冷清的面目和周安相见。
说实话,内心有点小紧张。
毕竟周安是除了她老师以外,第一个知道她真正面目的人。
除了紧张之外,叶霜还感觉到一种新奇的体验。
说不上来,但是很刺激。
刺激到头皮发麻。
“嗯。”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她想起老师说的话,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周安逗了一下叶霜,也没再继续下去。
这姑娘虽然是个吃货加逗逼,但答应别人要说话算话,自己也不是个食言的人。
更重要的是,像这种反差萌,才是最带劲的。
就像前世有一句话说的好。
你眼中的高冷女神,其实背地里不知道有多活泼呢,只是在你眼中装高冷而已。
周安以前不理解,但后来接触多了,这句话也就理解透彻了。
“说说。”
来到蒙面人跟前,周安蹲了下来。
“第一次见面,还蒙着脸,不太礼貌。”
张司县和谢捕头也走了上来,把这座牢笼围住。
周安说完这句话后,转头看向叶霜,道:“叶先生,把牢笼打开吧,我们几个在这儿,他也跑不了。”
叶霜没说话,继续高冷的点了点头。
她挥了挥洁白的手臂。
牢笼渐渐消失,跌坐在地上的蒙面人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就这么坐在地上,一副摆烂的模样。
周安笑道:“看来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把面巾摘了吧,我懒得动手。”
蒙面人听到这话,还真把面巾摘了下来。
面巾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捞尸人,冯业!
当冯业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在场的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张司县最惊讶的。
冯业已经离开了安定县。
毕竟这里的事情也都查清楚了,确实和冯业没关系。
按照镇诡司的法律,也不应该把人继续扣着。
但他万万没想到,冯业竟然是幕后的主使者!
周安同样惊讶,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淡淡的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背后?
张司县听出意思了。
合着这冯业还不是主使者,背后还有其他人。
仔细想想也对。
如果真是主使者,祈火师不可能不认识冯业。
冯业闻言,苦笑道:“几位大人,不用再问了,我既然已经失败,就不会再说了,对了,章绣绣没法追魂吧,叶先生。”
叶霜点了点头,意思是确实没法追魂。
当初章绣绣死的时候,她也试过,但很奇怪的是根本就追不到。
那个背叛的镇诡司成员,直接把章绣绣的魂都抹去了。
没有魂,还引个屁?
“我若是死了之后,连魂都没有,怎么追得到?”冯业目光闪烁。
“你不想死。”周安突然开口。
想死的人,话不会这么多。
周安以前就见过,甚至还有过这样一个亲戚。
闹点矛盾,就拿着农药,要死要活的,其实根本就没敢喝。
要真想死,直接就喝了,何必让其他人知道。
冯业微微一怔,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捕头也是个人精,贴上毛比猴子还精的那种,把话茬接了过去。
“你犯的事情虽然严重,但最多只是个从犯,只要老实交代,我们帮你争取,不会要你的性命。”
这时候就得谈点技巧了。
如果是不怕死的人,那还真没有技巧可谈。
但如果怕死的人,那这里面就有很多操作空间了。
最简单最直观的方法,就是告诉对方不会死。
那么这个怕死的人,就什么都愿意说了。
对方最怕什么,就越给对方承诺什么。
最简单的方法,却能带来更高的效率。
“我并非怕死,只是受够了。”冯业叹道:“我干了不少坏事,就为了一个水葬法,得到之后,突然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周安皱眉道:“我不是来听你感慨的,赶紧说。”
好家伙,这时候又感慨起来了,这和那些犯人被抓到之后翻然悔悟有什么区别?
被抓到之前嚣张得很,抓到之后,就说自己冲动啊,没有想到后果之类的话。
这不纯纯的脑抽吗?
张司县道:“五行葬生法是一条捷径,只需要别人的性命,就能够提升,这世间永远不乏走捷径的人。”
这话说的没错。
只要有捷径就有人去走。
区别只是底线而已。
冯业已经开始说了起来。
“我的存在,其实是为了抹掉他的所有妻妾。”
这句话无异于是一个重磅炸弹。
在场的人都没说话,等待冯业继续说下去。
“都中计了,你们都中计了。”
“他知道自己的原配妻子尚存一丝善念,就通过特殊的渠道,将我安排进去。”
“而这种情况,就引起了祈火师的不满,于是,祈火师杀了他的原配。”
冯业娓娓道来。
“我们都是他的棋子,包括周安。”
“如果杀了祈火师,就圆了他的计划,如果杀不掉,你会死,他也会少一个敌人。”
周安听到这里,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对方的布局真的挺妙的。
甚至妙到整个过程中,连人都没有出来过。
就是清流村那一行,就死掉了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甚至是被自己人干掉的。
如果真是如冯业这般所说,问题就来了。
“他为什么杀掉自己所有妻妾?”周安问道。
莫名其妙的杀所有妻妾,总得有个理由,就像作案,也得有个动机才行。
冯业苦笑道:“为了让自己的过往,永远被记忆封存,你们都是大人物,也知道一些历史不愿意被别人提及,更何况他的这些历史,是会掉脑袋的。”
水葬法,有伤天和。
这个家伙连孩童都不会放过,以前干过什么,那还真的很好猜。
抹掉自己的一切,抹掉一切和自己有关的人,那就极为安全了。
“他到底是谁。”周安问出了重头戏。
很多东西都串联在了一起,唯独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
面前这个家伙,已经竹筒倒豆子般说出了很多,也不差临门一脚。
冯业苦笑着摇头:“我不知道。”
周安皱起眉头。
“我真的不知道,你觉得像他这样谨慎毒辣的人,会让我知道真实身份吗?如果我真知道他的身份,今天他也不会派我过来。”
冯业身上有种颓废的气质。
“我只知道一点,他最开始百无一用,唯独是个情场高手,他交往过的女人都不是普通人,直到某一天,他接触到了水葬法。”
“这些都是他和我说的,你们一定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吧?”
周安点了点头。
他确实很奇怪。
这时,一直保持冷清的叶霜开口了。
“炫耀。”
还是简短的两个字。
国师九徒,永远能够在常人无法想象的角度,想出问题的关键。
冯业道:“不愧是叶先生,当初我和他接触时,他虽然改变了身高体型和容貌,但话语间充斥着自信。”
“他总认为,自己有着举世无双的才华,却被天赋限制,他把一切都看成一场棋。”
“有了水葬法,他终于迈入了行当中人的门槛,成为了棋手后,下了一盘精彩的棋,如果无人观看,那就是明珠蒙尘。”
“所以,他告诉了我这些。”
这就好像一个人要装逼,但周围没人,装出来的,永远都只能给自己看。
“现在,我是最后一个知道情况的人了。”冯业道。
“他所有的历史,都已经被尘封。”
说到这里,该说的冯业都已经说了。
至于线索,至少知道了神秘人的过往和动机,虽然还不知道神秘人的身份。
周安站了起来:“你也修炼了水葬法。”
冯业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很少有人能抵抗这种诱惑,我杀了不少人,但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了,只希望能用自己的余生去弥补。”
“锵!”
长刀出鞘。
冯业感觉到脖子上一片冰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眼中带着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但我希望,不要这么简单的结束我的命,我想一辈子去弥补这件事情。”
“张大人,你觉得呢?”周安转过头,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张司县和谢捕头对视一眼,默默的转身,不要再往这边看。
“叶先生,你认为呢?”周安继续问道。
叶霜挑了挑眉,冷清的道:“不管。”
这时,冯业眼中的慌乱更多。
“你知道我最讨厌哪种人吗?”周安道。
冯业下意识的摇头。
周安淡淡的道:“明明很怕死,却又装成一副不怕死的样子,还把自己摆在高处。”
“你说你想用余生赎罪,不好意思,你这种人不配有余生。”
这种人,其实以前还有很多。
明明很想要,却非要装成一副自己应得的样子。
光是看着,就觉得恶心。
在冯业恐惧的眼神中,周安的长刀一拉。
一颗人头高高扬起,落在地上。
鲜血喷洒,将地面染红。
周安收刀归鞘,看着转过身的张司县和谢捕头,道:“我以为两位大人会拦我,甚至真会搞什么坦白从宽的事情。”
张司县摇头道:“若是这种人还能活,我怕我死了之后,无法去见河里的那二十几个孩童。”
谢捕头道:“我当日杀那几条船的水匪时,就有个水匪找我求饶,说自己都是被逼的,然后,我就把他手脚砍断,扔到水里淹死了。”
论起狠来,谢捕头不差。
毕竟这位是在镇诡司海选时,狠狠抽考官耳刮子的狠人。
叶霜沉吟,冷清的道:“对。”
——俺也一样。
张司县头疼道:“好像线索又断了。”
今天晚上,得到了神秘人动手的动机,但对于神秘人的身份,依然一无所知。
谢捕头说道:“我们不是还有章绣绣吗,死讯依然没有传出去。”
这意思是,还可以用章绣绣钓鱼。
叶霜摇了摇头,冷清的道:“没用。”
她指着地上的飞虫。
“虫师,可以通过飞虫获得飞虫的视觉,地牢是空的,消息应该传出去了。”
众人闻言,朝着地牢赶去。
刚才那一波飞虫很多,就算是有张司县和谢捕头的阻拦,也依然有漏网之鱼,
有几只确实已经飞到了地牢内。
如果真是这样,那线索就彻底断了。
凡是和这件事情有接触的人,都死了。
张司县和谢捕头陷入沉思。
他们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如果真是这样,神秘人直接不出现了,那他们还查个屁。
一想起这个,两人就很头疼。
皇帝给他们的一个月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安开口了。
“其实,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当周安这句话说出时,在场的人都把视线投了过来。
“他是棋手,他希望看棋的人多。”
“但他不知道,每一个下棋的人,都有独特的见解。”
“看的人越多,他的破绽也就越多。”